叛军如墨色的潮水般退去，内城的达官显贵们不知道是虚惊一场，都认为躲过了命中一次大劫死里逃生。
攻城实际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各种工程器械根本没来得及建造，既没有投石砲也没有云梯，火炮、破城弩仅有几台，内城实际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相比之下外城所承受的人祸要多的多，大片的城墙被破坏，各种建筑也是能毁的毁，能拆的拆。
临走前曾面还不忘再放一把火把外城能烧多少烧少，无数百姓就这样死在了这场蔓延全城的大火中。
内城城墙就像一道人间与地狱的分隔线。
繁华的城市仅仅一朝之间再一次沦为焦土，建设一座城市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的投入，摧毁她却只需要一场大火。
不知昨夜为了生计高唱《后庭花》的妓女、艺女们是否幸存，在青楼把酒言欢左拥右抱的仕子官员们在歌颂太平时是否想到过今日。
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仅在朝夕间。
周嘉珞这时才终于挣脱了周府的禁足令第一时间想去司府找李煜，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府台天还未亮便出城了。”
“！”，偏偏在这最危险的时候。
“那你可知他现在在哪？”，少女一时着急为了拉住那人问话把双手都抓在胥吏胳膊上，见对方古怪的表情，她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在古代可不是说着玩的赶紧松手。
胥吏松了口气，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李煜出行习惯就和穿越前一样，每天要去哪儿有时间就直接走除了同行者外，从来不告诉其他人行程。
当然如果是关系亲密的人，有时聊天也会不经意间提到。
周嘉珞失望出司衙，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忆李煜有没有在哪次跟自己侃大山的时候提过，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记忆中一个地名在李煜和周宗不同时间说过的话里重叠起来。
“明个儿我去海陵县那边的村子看一看。”/“海陵县反了，叛军看起来要退往那边。”
……
活在乱世的人为求生存多少都很机灵，虽然扬州也有好些年没打仗了，这会儿突然冒出一股盔甲带血还没打大唐旗号的部队，还是一下猜出这是叛军。
虽然现在大家过的苦但也还活的下去，三天两头还能吃口正常的肉，因此即便是猜到是叛军也没人会想加入。
有眼疾手快的村民们在田间看到有这么一伙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当机立断扔了手中的农具飞奔回村，边跑边喊：“兵匪的来了！兵匪的来了！”
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才接种完疫苗，刚准备说耽误了上午的农活吃顿饭赶紧下田的，就听到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马上慌乱起来。
李煜原本也心说终于忙完了歇会，就人说有来了一支军队，好像还叛乱什么的，马上就从临时搭的那间小棚里冲出来。
“啊刺史！您还是快点跑吧，东都是有人叛乱呀！”
堂堂一州刺史发生这种事情，哪还有脸跑啊，等几何时看历史书最厌恶的一类小人就是有事捞钱，没事跑路。
时过境迁，这历史的回旋镖打到了自己身，李煜心里悚然不安但是强撑精神，发誓绝不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年轻人的蓬勃朝气绝对不是用来逃跑的。
“他们要进村子吗？”
李煜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以便让自己显得有精神抖擞毫无惧色。
“别管那么多了，您还是快逃吧。”
“是啊是啊，刺史您没见过二三十年前那些被乱军抓到的官员都是被虐待死的！”
“刺史您是好人呐，下辈子也一定投胎好人家，要是被匪兵们吃了，尸身不全就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了。”
最后说话的人被其他村民逮起来框框就是两拳，放平时李煜肯定第一时间制止，但现在他亦是有些不知所措。
作为生物延续DNA的本能在催促他逃命，作为人的思想意识再告诉他不应该抛弃这么多百姓独自逃命。
自己现在在扬州城内处于失踪状态，周宗八成会觉得叛军把自己抓走了，如果真的去送那叛军也会想到这一层，周宗会急发兵，叛军便不能在沿路多耽搁。
这是一道电车难题，保自己还是保全村？以前刷到这种视频他都觉得不屑一顾，觉得这只是营销号在自以为是的玩弄人性强迫别人选择，用另一种形式的人血馒头赚流量。
现在又一个回旋镖打在自己身上了，用少数换多数，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但是一旦当自己被卷入其中，人就很难再做出理性的判断。
“……”，罢了罢了，一地父母官职责便是保境安民，叛军既然已经近在眼前，那么逃跑又有什么用呢？不如主动献身出去谈一谈，至少还有可能保一村百姓平安。
但会死的吧？造反的时候杀地方长官可是基操，按照五代十国的尿性，有些变态还会有正常的粮食不吃就喜欢吃两脚羊，肥的下油锅滚炸，瘦的剃肉风干。会不会被制成人脯内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