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纯白通道吞噬了艾瑞莎失魂落魄的背影。
金属门再次无声闭合，将死寂重新锁回这间充满薰衣草香气的牢笼。
莉丝站在原地，并未立刻动作。
她微微侧头，似乎在聆听门外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片刻后，她才缓缓转身，走到那张米白色布艺沙发前——方才艾瑞莎坐过的位置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凹陷。
她并没有坐下，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沙发表面，仿佛要拂去什么看不见的尘埃。
她的动作优雅而缓慢，绿宝石般的瞳孔里却没有任何焦点，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等待。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
“咔哒。”
门再次被打开。
去而复返的艾瑞莎站在门口。
她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赤红色的瞳孔里，之前的迷离和轻佻被一种沉重的、挣扎的焦虑所取代。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随意地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双手有些不自然地交握在身前，指尖用力到泛白。
守卫在她身后，如同沉默的铁塔。
莉丝抬起头，看向她，脸上露出一丝带着询问意味的惊讶。
艾瑞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有些干涩，失去了往常那种或慵懒或轻佻的语调，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
“莉丝小姐……”她艰难地开口，赤红色的眼睛不敢直视莉丝，“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更低了一些：
“能不能看在玛娜姐姐的份上……”她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放过我和小狼？”
她猛地抬起头，赤红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急切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保证！只要你放了我们……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你说的所有话！我永远不会说出去！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揭发你！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求你……”
她的恳求急切而卑微，甚至不惜用“玛娜姐姐”作为筹码，试图触动莉丝那看似冰冷的心肠。
莉丝静静地听着，脸上那丝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那表情里混杂着一丝怜悯，一丝嘲讽，还有一丝深深的、无法言说的悲哀。
她轻轻摇了摇头，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
“看在玛娜的份上？”
莉丝重复着这句话，语气轻柔得如同叹息，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戳破了艾瑞莎那微弱的希望泡沫，
“艾瑞莎，你到现在还在用她的名义……来求我？”
莉丝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艾瑞莎的距离。
她的目光落在艾瑞莎那双充满焦虑和祈求的赤红色瞳孔上，眼神锐利，仿佛要穿透那层被药物和谎言蒙蔽的屏障。
“看来……‘潘多拉’的效果，在你身上确实还需要时间。”
莉丝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那么……让我换个方式问你。”
她的语气陡然转变，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近乎催眠般的低沉：
“你还记得在我们还没有‘互换’名字之前是什么样子吗？”
“在你成为‘艾瑞莎’……”
“而我还不是‘莉丝’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们是什么样子的？”
艾瑞莎猛地愣住了！赤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充满了茫然和一种更深层次的混乱！
互换名字之前？
她成为艾瑞莎之前？
莉丝还不是莉丝的时候？
这些词语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拼命想要撬开她脑海中那扇被厚重迷雾封锁的大门！她努力地回想，眉头紧紧蹙起，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些极其模糊的、破碎的影像飞快地闪过
——温暖的阳光？金发的女孩？绿色的眼睛？欢笑？然后是……争吵？冰冷的视线？剧烈的疼痛？一片黑暗……
“我……我记不清……”
艾瑞莎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嘶哑，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头，仿佛这样能缓解那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刺痛感，
“好像有……我不知道……”
莉丝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眼神里的冰冷没有丝毫融化，反而增添了一丝了然和果然如此的神情。
“果然只是第一阶段。”
莉丝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科学探讨般的冷静，
“对于某些天生性情就偏向寡淡冷漠的人来说，即便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可能也算不上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艾瑞莎，“毕竟底色如此。”
她微微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深沉而锐利：
“况且我一直在想……”
“玛娜她那么谨慎、控制欲那么强的一个人……”
“为什么会允许你入学？为什么会纵容慕小狼接近你？甚至……你们跑来鬼王宅那种地方？”
“为什么木忌的车会爆炸？”
“为什么……我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那里，并且那么容易就捕获了你们？”
莉丝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艾瑞莎的心上。
“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莉丝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弧度，
“让你注射，让你逐渐‘恢复’那些真假难辨的记忆……”
“让我‘遇见’你……”
“甚至让那个对你抱有特殊感情的慕小狼在她的‘潘多拉’效果下逐渐失去关于你的记忆……”
莉丝停了下来，站在艾瑞莎面前，几乎与她鼻尖相对。
她绿宝石般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这一切……”
“或许才是玛娜布置的真正的计划。”
艾瑞莎的瞳孔放大到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莉丝的推测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认知！
莉丝看着她彻底呆滞、仿佛世界观彻底崩塌的样子，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一种极致的讽刺。
她微微后退半步，用一种近乎打趣的、轻飘飘的语气，说出了最后那句足以将艾瑞莎彻底击垮的话：
“说不定……”
“我们的玛娜姐姐……”
“只是玩腻了现在的‘作品’……”
“想要……”
“换个新妹妹了呢？”
话音落下，莉丝不再看艾瑞莎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走向门口。
守卫无声地让开道路。
只留下艾瑞莎一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躯壳，僵立在原地。
赤红色的瞳孔空洞地望着前方，莉丝那句“想要换个新妹妹”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将她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希望，彻底碾碎成冰冷的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