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你又打偏了!”
每当我在学校里参加射击训练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冒出这句话来。我姐姐艾丽娅比我大四岁,自从她十岁开始,就开始和我爷爷一起到皇冠山附近猎杀格里芬兽。她的枪法很好,好得出奇,总是能一枪命中猎物的头部或是心脏。大概是我们家的传统吧,当我十岁的时候,她也开始带我去山上打猎。不知为什么,我总是紧张得把子弹打偏,这个时候,我姐姐就会补上致命的一枪,然后这样对我说:
“雷恩,这次你又打偏了。”
同时脸上还带着很满足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在嘲笑我。
因为经常上山打猎,所以我对枪很熟悉。不过这似乎对我现在的生活没什么用处:我不想在山里当一辈子的猎人,所以我十五岁那年考上了天鹅城的市立第一高中,一个人到大都市里来了。
是的,我是个乡巴佬。托这点的福,班上总有些阔少看我不顺眼。所以今天我刚从射击场上下来的时候,那群家伙又在一旁对我冷嘲热讽:
“哟,雷恩,不错嘛,又是五个十环?”
“哈,不过只是个会用步枪的乡巴佬。”
“枪法这么好,怎么不进军立高中?或者,回家打猎去也好啊,反正你读书也就那样了,哈哈哈……”
我克制住把枪托砸在他们脸上的冲动,把枪交给教官之后,就在射击场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和乡下随处可见的猎枪不同,城里的武器是受到管制的。不过即使是我这种只摸了五年枪的人也能看得出,这种射击训练时使用的克里斯托弗&亨特公司生产的5.1厘米小口径步枪,是一支非常不错的武器。虽然说不清是哪儿好,但拿在手里确实有一种“嗯,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的想法油然而生。
我随手拿起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然后大口地喘着粗气。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而学校居然在这个时候依然让我们继续进行例行射击训练,实在让我这个北方来的学生吃了不少苦。不过幸好,我们的教官还是相当体贴人的:摆在长椅边上的这一排水瓶就是证明。
“那个……你……你……”
忽然,我耳边传来柔和的低语声。我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女孩正站在我身边,紧张地看着我。
“啊。”我稍稍愣了一下,“有什么事吗,班长?”
我认得她,她叫千音·维尔海姆,是我们班的班长。说起维尔海姆这个姓氏,在天鹅城里可是家喻户晓:他们是延续千年的名门望族,一直以来都掌握着天鹅城的大权,甚至在整个北大陆联邦化之后,担任天鹅城市长的也都是姓维尔海姆的人。而千音似乎也继承了那个高贵血统:她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短发和淡蓝色的眼眸,端正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虽然她的脸看起来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再过几年一定会是个大美女。
奇怪的是,在我面前,她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声音也变得更小了:“柏克莱同学……”
“嗯。”
“你……拿的……”
“啊?”
“拿……”
“抱歉……班长。”我摇了摇头,“你能大声点吗?我实在听不见你说什么。”
她的脸憋得更红了:“你拿的是……我的水……”
我看了看手里的纯净水瓶,又看看她,才明白她的意思。我把瓶子递到她的手里:“给。不好意思,喝了你的水。”
然后我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城里的大小姐嘛,自己喝过的水,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不愿意施舍给我这种乡下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惜,我本以为有名的维尔海姆家族会和那群暴发户多少有些不同,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当我转过头后,千音依旧站在那儿,涨红了脸盯着我看。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我问。
“那……那个,对不起……”她忽然向我一躬,“真的很不好意思……你……一定很渴吧?”
“还好。”其实我很渴,只是我不想告诉她。
“那你还是……不嫌弃的话……”
“啊?”
仿佛用尽全力一样,她把纯净水瓶猛地递到我面前:“请喝吧!”
这个女人想干吗啊?
“不,谢谢你了。”我摇摇头,“还是留给你自己喝吧。”
奇怪的是,听到这句话之后,她显得很沮丧,不仅把水瓶紧紧地攥在手里,还把头垂下来,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呜……”。糟糕,该不会把她弄哭了吧。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伸手把水瓶从她手里抢过来,然后又喝了一口,“啊,这下凉快多了。多亏了你的水,班长。”
这下她似乎才高兴了。她微笑着指着我身边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请吧。”
千音理了理裙角,在我身旁坐下来。她身上飘来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虽然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儿,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体,离她稍微远一些:我可不想被人当成色狼。
“柏克莱同学。”她叫我的名字。
“什么事。”
“你很擅长射击吗?你今天打了满分呢。”
“唔……只是偶尔运气好罢了。打十环也是需要运气的。”
“可好像你每次都能拿满分。”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糊弄过去,只好说:“因为我只有在射击场上运气好。”
“是这样……的吗?”
“是的。”
我讨厌别人对我的过去问个不停,因为每次他们这样问都没好事。所以我就反问道:“那你呢,你擅长什么呢,班长?”
“我……”
她忽然语塞了,并缓缓地低下头来,声音又变得细不可闻:“我没什么擅长的事……”
“不至于吧,嗯……我看你的学习成绩好像就很好啊。”
“我……我也只会读书而已……”她的脸又红了,奇怪。
“那也很了不起了,什么时候教教我吧。”
“可……可以吗?像我这样的……”
“啊,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我随口说道,然后站了起来,“看,大家都在集合呢。我们该走了,千音。”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不小心叫了她的名字。虽然我是无心的,不过她可能会认为是没礼貌的举动吧。不过我刚要道歉,就看见她也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嗯,那我就先走了。再见,雷恩同学。”
她急急忙忙地走向集合的队伍。不过在她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脸红得就像我姐喝醉酒时一样。望着她的背影,我喃喃自语:
“天气……有这么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