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伦丝视角]
那时,我曾觉得自己将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和他将要结婚了。
我仍旧记得他用不够健壮的身躯支起混泥土块,向我伸出援手的那一幕。
我大概是那时候深深的爱上了他。
他的名字叫徐长清。
我们坠入了爱河,我们无话不谈,互相扶持,在他留学这段日子,时间过的很快,两年时间稍纵即逝。
而后毕业的我们各自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并住在了同一个出租屋,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直到他先一步向我求婚时,我才恍惚我们已经相处了七年的时光,我理所应当的答应了他,就这样,他成了我的未婚夫。
他提出了想让婚礼在自己的故乡举行,我支持他。于是,我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和计划,在三天前抵达了这个地处培兰市边缘的小村落。
没有水泥道路延伸过来,蜿蜒进入村子的道路布满泥泞。这里似乎还没有被培兰市的发展所同化,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地方却与他记忆中的差距并不大。
这个村子名叫霍布村,我惊讶于这个称谓似乎与我故乡的起名方式并无太大诧异,并且似乎在古语中有些不好的含义,他向我讲述了这个村落的一些过往。
起初这里并没有什么村落,只有几栋小房子,贫穷与饥饿是住户的常态。但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古老的西式教堂,里面有位心善的神父。他在更早的时候便兴建与定居于此,至于他是何时来到这个国家,何时在此地建起了教堂便不得而知了。
但可以知道的是,他就像他所信仰的那样,在住户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他们帮助,不论是食物还是住所,他也帮助了许多路过此处的流亡之人。他们十分感激神父,也以神父的信仰为信仰,在教堂的周围开始兴建房屋定居,并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渐渐的,围绕教堂而下的居民住所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村落,人们感激这位神父的施舍与帮助,并以他的名字命名了这个村庄。
于是,村子的村民不像其他地方信土地、仙人,而是信仰着这位神父所信仰的西方神。即便神父随着岁月流逝早已逝世,但他的后代依然一代代的在这个教堂为村民们做圣洗,听告解,去做弥撒也成为了村民们的日常之一。
我们的婚礼就将在这个村子的教堂举行,婚礼的工作人员已经按照计划提前前往布置,只要一切顺利我们将会在明日举行婚礼。能在这个历史悠久的教堂获得祝福,再好不过了。
还未到达小山周围的村落,便可以远远的望见那一片片金光的麦田地,风一吹过,麦穗便如浪花般翻滚,在这片金色的海洋中,可以看到村民还在辛勤的劳作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麦田。
一得知我们抵达的消息,他们便展现了让我难以想象的热情,他们放下农具从麦地里出来,孩子们从远处的房子里跑来,在小河边洗衣的妇人也放下衣物前来,齐刷刷的的站在麦地中间的过道两旁,簇拥着迎接着远道而来的我们。
我们一下车,更是直接被他们团团围住了,他们都将会参加我们的婚礼。
“唉,小徐,多少年没见了,给阿姨抱抱!”
“小徐有出息了啊,带了个媳妇回来。”
“大牛,他就是我经常和你提的小徐哥哥,以前见他时候他跟你一个个头呢!”
“姑娘好俊俏呀,小徐能娶了你真是个福气呀。”
“姐姐,你听的懂俺们这儿的话吗?”
他们的皮肤普遍被太阳晒的黝黑,脸上挂满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一言一语的向我们招呼着。多年未见并没有消减他们之间的情谊,长清和村民们互相问好,用我听不懂的地方话聊着近况,但我可以从村民们的表情看出,他们在向我们祝福。
我也用带有口音的话回应着向我交谈村民,对他们的祝福表示感谢。孩子们似乎很喜欢我,他们将我拉到一边,有男童女童,一同围成圈在我身旁唱歌,邀请我与他们一同玩乐,完全不把我当做外人。
开始我还有些许不知所措,我非常不擅长应对人多的情况。但长清告诉我,这也是他们村子的一种习俗,孩童的歌声是对新娘的祝福。
渐渐的,我也被这儿的氛围所感染,清脆悦耳的童声混杂在被风带起金黄的麦穗中,我拉起裙子,顺着孩子们的歌声轻轻舞动,跳的是塔兰台拉,孩子们也顺着我的舞步鼓起掌来鼓起掌来。
“唉唉,侄子唉,这儿,这儿!”
一个面向苍老的老农冲着热闹的人群堆里招呼,他是长清的叔叔。长清的父母在他年幼时意外离世,他是由叔叔和婶婶一手带大,对他而言,他们便是他的父母。见到许久未见的孩子归来,而且准备要结婚,虽然在数月之前他就得知并同意了这件事,老人的眼眶还是充满了激动的泪水。
长清从人群中钻出,叔侄二人拥抱在了一起,许久没有舍得分开。
“来晚喽,侄子,叔叔刚刚在照顾你婶婶,你也知道她身体不好。”
“不迟,你们俩人都要注意身体呀。”
接着长清向我招手,示意我过来见他。我从孩子们中间离开,来到了叔叔身前,微微向他鞠了一躬。
“这位就是我在电话里常常和你提的,弗洛伦丝。”
“叔叔好。”
“好,好呀,以后我家的傻小子得拜托你照顾了。”
简短的对话后,他便领着我们去往家中。这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话,实际上我已经在电话中和叔叔聊过很多次了,所以我们才能如此熟络。
村民都渐渐散去,回到自己的事务上,回到家中。我跟在叔侄俩身后慢慢前进,突然间有种被注视的感觉,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发现一位麦田里的老农正在盯着我。
他只是静静的盯着我,脸上挂着一副难以言喻的笑容,像是他的尽力让嘴部形成夸张的弧度,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肿大,眼球有些凸出,让人担心是否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但老农只是注视了一会儿,接着便低下头,是专心于自己的工作。
我转身继续跟上步伐,没有过多的疑虑,应该是我想太多了,那只是一位与其他村民同样热情的老农罢了。
我没有注意到,又或者被我当成了幻觉,老农的嘴角曾伸出了一小小的蝗虫足,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接着被完全的吞下。
在培兰市北部地区旅行的人若是在走岔了路,就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小乡村。他们会发现路面尽头是这片广阔的麦田,在其中间的道路逐渐延伸向高处, 零星散布着的房屋也全令人惊愕地保持着统一的风貌——古老、肮脏而且破败不堪。
小屋从两侧渐渐迫近,挤压着留在满是尘土的弯曲小路上。与建筑截然相反的,是村里这些饱经沧桑的老人,他们时刻保持着笑容应对生活,为前来的旅者提供帮助。每当小路延伸向高处,便会看到那栋哥特式风格的黑白教堂。
当我抵达村口的时候,自下而上望见远处的教堂,不禁产生了最早的神父究竟是怎样在一个与其信仰相悖的国度建立起在这样宏伟建筑的疑惑。正当我一边向前一边疑惑不解时,一个男人从背后叫住了我。
“你是明天要结婚的新娘吗?”
我转过身来,叫住我的男人面容削瘦,20出头,但穿着风格却十分的老气,他面带微笑,手中拿着一个造型古老的相机。
“是的。先生你是负责我们摄影的吗?”
“不不,我只是一个业余摄影师,只是正好在这个村子取景,发现今天格外的热闹,一打听才知道明日的婚礼。”
这么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相机,这台相机还是竖着的方盒子造型,有一上一下两个巨大的镜头,左侧有一个调整用的原型转钮,看样子还是使用胶片存储的样式。
“我可以为你们这对美好的【新婚夫妇】合影一张吗?照片一下就能出来。你们二人一定会是绝美的风景。”
“那个相机还有这种功能吗?长清,我们要不要拍?”
我惊讶于那个型号老旧的相机居然还有拍立得的功能,接着向身旁的长清询问着。他点了点头,并将我拉到他的怀中,看着我说道。
“不能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呀。”
“好嘞,两位往这里站点,对对对,就是这。”
那位摄影师对着摆好姿势的我们按下快门,接着把从相机中取出的照片递给了我。
“可还满意?”
“很不错啊,谢谢你。如果你早些出现,我们的婚礼摄影师可能就是你了。”
“不敢当,我该谢谢你们呀。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能在外边呆太久,该有人找我了。”
男人看样子还有急事,向我们匆匆告别便离开了。长清将这张拍的很好的照片收入口袋中,告别这段小插曲,继续跟上叔叔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