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断的前行中，我们终于迎来了旅途的终点。
黑色的太空中，在苍凉广阔的白色星球上，远远的望见了地平线上的一座建筑，由无数白色巨石堆叠而起，屹立于此。
白色的沙地上，有着一具又一具的类人型骸骨，延伸指向那里。
之所以确定那是终点，是因为我们发现显示屏上的方向指标变成了切实的原点。
“终于，要到了吗？”
“回过头来，那些走过的路，就像做梦一样。”
我们相互对视，接着一起奔向那个白色的建筑。
这是一座神殿，高大的白色巨石围拢，只留下了一个方形的小门，走进后，里面是一个环形的空地，地上插着几把利刃，场地中心屹立着一块巨大黑色的石碑。
“这是……？”
“上面有字，不过是看不懂的语言。”
“不，我们能够看懂，跟太空服的是同一种言语。”
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就渐渐能看的懂曾经无法理解的文字，巨大的黑色石碑上的文字刻着短短一行话。
「欢迎成为我的族人。」
一瞬间，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了我的全身。
族人？什么的族人？
“等等，白景……”
睢雯雪看着我，接着，她摘下了头盔，我急忙打算制止她。
“你在做什么，这里可没有氧气！”
“不，白景，你也摘下来。”
我看到睢雯雪平静的看着我，没有一点暴露在真空下的症状，而她的声音，也在脑海中响起。
“我们根本不用呼吸，而太空服也从没有生成过氧气，是某种不同的气体。”
“从很早以前起就奇怪了，为什么我们不会感到饥饿，没有食物与水，也能过活下来。”
“我们怎么能够习惯下先前那种痛苦，还保持着理智，正常人会疯吧。”
她有些绝望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们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是人类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不需要那些，也能在太空中生活的，是什么时候起，觉得习以为常的。
她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心脏未知，也将手搭在我的心脏部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心脏早就停止跳动了。
我们现在是什么？
“二位，这就是你们在寻找的答案。”
一个白袍带着面具的身影逐渐清晰，从石碑旁走出。
“你是谁？。”
我立刻将雯雪护在身后，不安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神秘人。他继续说着我们从未听过的语言，但我们能理解他的意思。
“不用紧张，我只是个残存在这里的程序，没有实体。”
“我是来引导各位成为吾主的族人的。”
他云里雾里的话让我们更加迷茫了，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打了个响指，就像先前雯雪在我脑海中说话那样，一瞬间一些记忆片段涌入了脑海之中。
曾经，太空中的某个近似人类的太空文明，他们的故乡遭受了毁灭。幸存的少数人为了活下来，乘坐飞船在太空中漂流，试图寻找能够生存的新天地。
但不论飞了多久，也没有结果，而飞船上的资源也逐渐耗尽，争执和杀戮也逐渐爆发，幸存者也在逐渐减少。
正当一切逐渐绝望之时，他们误入了一个高维的空间，接触了到了未知的存在。一段不会被环境同化，可自我复制并主动适应环境的信息，最基础的生命，但也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高维生命。
这是个饱含善意的高维生命，他给了一个机会，就像他救济其他文明那样，给予了一个程序，每个文明看到时会是不同的形式，一旦完成，他们的躯体和精神便会完全改造，最终成为这种生命的同族。
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只得去尝试。
这个文明最后成功了吗，无人知晓他们最后的结局。
“我尝试用各位能够理解的形式呈现出来。”
“你们所触碰的那个程序，是吾等升维仪式的遗留下。”
“你们正处于数千年后的时空之中，一次毁灭性灾难，使你们的故土毁灭殆尽，你们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是吾主善意给予各位的一次机会，一次延续文明的机会。”
在听闻他的话语后，我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让我们变成另一个种族，却说能够延续人的文明？”
“非也，改变是为了让你们能够生存下去，到最后舍弃肉身，精神会进入那个空间，而你们的语言，文字，宗教，都将由你传承和延续。”
“你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那个白袍人看着我们，缓缓说道。
“你们只有一人可以前往吾主身边。”
“人类的情感也是一种落后的东西，这让你们不得不依靠他人才能活下去，是不纯粹的表现，应当舍弃。变得孤身一人也能在这宇宙中生存下去。”
“你们要亲手杀了对方，贯穿心脏，仅存一人。”
当他的话语说完，我立刻捡起了地上的白色刀刃，用力劈砍向他，但只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白袍人依旧平静的说着。
“我只是一个程序。”
“没有强迫各位的意思，这只是一个选择，哪怕成为吾主的族人也是。”
“完成最后一步后，你们也可以选择回到你们的年代，就当一切从未发生，也就相当于舍弃掉吾主给予你们的机会。”
见攻击无法奏效，我转身拉住雯雪的手准备离开。
“它在玩弄我们，我们没必要顺从他们的意愿，我们走。”
但雯雪却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我发力也无法拉动她，我惊讶的看着她，只见她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白色利刃，神色冷漠的看着我。
“雯雪，你要做什么。”
“白景，你有听到他说的话吗？这只是最后一步，但完成后的决定权依然在我们的手里，可以让这一切结束，回到一切从未发生的时候。”
“你的意思说，你要和我厮杀？”
雯雪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握持着反转了刀刃，用刀柄对着我。
“笨蛋，你还是那么无聊呢。”
“我希望你杀了我。”
我愣了一下，接着对她吼道。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雯雪无视着我的嘶吼，向前走近了一步，她用温柔的声音询问着。
“但是，你的姐姐，你的母亲，还有地球上的人们，你不需要他们了吗？他们还有回来的可能。”
“即便如此……我也。我怎么可能下的了手啊！”
我转身看向白袍人，恶狠狠的质问他。
“为什么这么做，逼我们做出这种行为！”
白袍人却依旧平静的回答着。
“我们没有强迫过你们。”
“是你们自己对未知的渴望，引进你们到达这里。你们本应该可以不用知道一切，选择停在某地，生活下去，但你们还是选择走到了这里，得知答案。”
“甚至直到现在你们都可以就这么离开。”
“这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我转过身来面向雯雪，也将手中的刀刃递向她，疯了似的哀求道。
“不要这样，我们还可以离开，哪怕永远这样轮回下去也没所谓啊，只要我们能够一起活下去。”
“就算非得这样……”
“……那也应该由你来杀了我！”
但雯雪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
“还有依赖你的人在等着你。”
“不用在意我，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孤身一人。”
“是选择让他们回来，还是仅仅一人的命。”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是个很容易做出的选择吧。”
我也笑了出来，但却是僵硬的笑声，无法抑止，无法遏制，直到最后，我也只能无力的抱怨道。
“你真是有够任性……”
“不然你也不会喜欢上我吧。”
雯雪将刀放到我的手中，抵在她的心脏处。
“动手吧。”
“放轻松点，等你让地球变回来后，我也会在那里。那时候不知道我可能不会有现在的记忆，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
也许是知道我无法下手，雯雪用力握住我的手，刺穿了她自己的心脏，但是没有血液流出，我们已经不再会流血了。
“只要让我再一次爱上你就好了。”
我松开了刀刃，一把抱住脱力倒下的雯雪，我的泪水一滴一滴在了她白皙的面庞上，声音颤抖着回答道。
“我会的，绝对。”
“那就好。”
雯雪眼神迷离的看向着漆黑的夜空。
“啊，这就是死吗，真正的死。”
“比想象的要无聊呢……”
雯雪闭上了眼睛。
我将雯雪轻轻的放在地上，重新看向白袍人，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指向了那块黑色的石碑。
“就算你拒绝了，吾主的馈赠也会加持于身。”
“现在把手放上去。”
当我触碰到那个石碑，我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脱离自己的躯体，去往更高的维度之间。
我在漆黑里不断坠落，坠落时穿过了无穷无尽的虚空，我看到了化为实体的时间，看到了一个个字宙诞生又死去，恒星变成星云，星云化作恒星，然后，在缓慢爬行的永恒进程中，在到达极限后再次毁灭了，但紧接着，新的恒星再次诞生，它们曾经存在又消失、存在又消失过，永远地周而复始，回到不是原点的原点。
不断坠落的我，只在脑海中迫切的想着，我不需要成为你的族人，我只想要一切变回原样，变回原样就好。
终于，在一切到达极限的时候。
我醒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