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好东西后，叶泽从饮料机中买了一罐雪碧和一罐柠檬茶。
“给。”
叶泽把柠檬茶递给优信。
“多少钱？我这就转给你。”
“不用。”
“谢谢，那下次我来请你吧。”
“嗯。”
叶泽坐在优信身边，喝了一口雪碧，抬头呆呆地望着购物中心那直达顶端的玻璃罩，回想起上次跟她单独坐在一起时，只是想着赶紧找个事情做打发时间，回想起那时和她谈论的话题。
“想事情？”
“嗯，是有一点儿。”叶泽目光平视，好像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看到什么，但似乎是失败了。
“说说？”
“说出来可能听着有些自恋，你别笑话我啊。”
叶泽自感尴尬地笑了两声，说话的时候还因为尴尬不自觉的摇晃着手。
“虽然把时间倒推过去也只是个连十二岁都没满的小屁孩儿，但是……那个，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是朋友？是恋人？还是说有其他什么特殊关系？”
优信噗呲一笑，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啊？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突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
“那我想想看，我们以前的关系，与其说朋友，更像是……‘兄弟’，毕竟经常一起打架。”
好意外的反差，各种意义上的都有。
“详细说说看，我以前在学校里是怎么样的？”
“隔三差五就会打一次架，一个非常典型的校园混混形象，反正跟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不沾边。”
叶泽试图在脑海里构思出自己隔三差五就要打架的混混模样，很可惜，构思失败。
“你猜对我来说和你做的哪件事最令我印象深刻？”优信神秘兮兮地问道。
“说来听听。”
“在毕业晚会那天，我们悄悄翻墙出去揍了一个欺负过沐雪的初中生，揍完回来后老师们还在学校里到处找我们，因为下一场演出是弹唱《但愿人长久》，你还因为刚打完架手抖的弹错了不少音调。”
“结果后来一个车祸就把这个潜在的犯罪分子撞成了一个良民。”叶泽自嘲般地接下一个地狱笑话。
“也可以这么说。”
优信低下头，语气从刚开始的欢快逐渐变得平静、低沉。
“小学过后，我跟着家人搬到另一座城市上学，高中时候又搬到省外，在今年高考结束后才搬回到这里。期间因为性格、外貌或其他原因遭到过很多很多不愉快的事，最终造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我。”
优信抬起头，深邃的双眸死死地看着叶泽的眼睛，仿佛想要将他刺穿、深挖、刨根问底。在那双眼眸的最深处，叶泽看到了一种十分熟悉且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那么请问，叶泽你听到我的遭遇后作何感想？”
感想？
经过短暂的错愕后，叶泽没有急着给出答案，反倒是开始陷入沉思。
如果说是刚开始的第一感受的话，那自然是对优信的遭遇感到同情，甚至想要抱上去说出“我会一辈子爱你”这样听着让人肉麻至极的话。
但是当回顾她之前讲述说自己是个曾经“校霸”，这么明显的特征怎么可能没在老妈老爸那里打听到。
一个故事一旦出现了第一句假话，那么想要证明整个故事的真伪，就需要仔细排查每一段话的真是与否，真实的内容予以保留，虚假的内容选择摒弃。
那么优信所说的那些还未经验证的话究竟那些是假话，那些是真话？
……
【满分。】
【不用给我面子，排除掉一切干扰因素，用你们女生的择偶标准看，我有多少分？】
【勉强满分，但你的最大的问题是没女生知道你是‘满分’。】
……
自己以前和妹妹间的对话突然出现在脑海中。而这段对话也给了叶泽另一个思路。
优信在最后说出的那些“倾诉”的话语，加上本就不低的颜值，用男性的择偶标准来看，那评分不得直接拉爆？
再把视角转回自己，虽然在自己的臆想中，打算靠人设提升“择偶评分”，但最终却依然选择了对学业提升有所帮助的游戏社，而非优信所在的音乐社，满足自己过去想象过的乐团生活。
于是一个仅限于她们这种人的思想冲突形成了：想要爱或者被爱，但又担心自身的能力不足以承担那份重量。
她和我一样，都是属于“麻烦”那一类人，这类人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点：在自己完成对自己的某个指标前，不会轻易动心，哪怕自己也渴望着爱与被爱，也会时刻保持理智。
而自己与她，只是两个渴求爱与被爱的灵魂恰巧遇见彼此后的相互吸引，但还是会对彼此为自己设下的“安全界限”理智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想到这里后，叶泽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像是经历了告诉运转的机械开始散热一样。同时，从和优信在琴行第一次见面时就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在此时也终于消失不见。
所以这本质上是一个只有错误答案的问题，一个陷入其中就注定失败的陷阱，因为不会轻易动心，因为时刻保持理智。
而智者不入爱河。
所以说，感想是什么？
“感想是，不如去看《Kona猫》。”
“噗呲～哈哈哈！”
优信突然笑起来，先是像男生一样搂着叶泽的脖子，或许是笑得太过用力导致肚子痉挛，然后一手放在叶泽肩上垫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捂肚子的同时，时不时擦着不知是笑还是哭出来的眼泪。
好一会儿后，优信才终于平静下来。
“我现在确定了，你的某些方面哪怕被车撞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那，我猜对了？”
“一半一半，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明白了一点，你跟我一样，因为性格或者经历原因，害怕将太多的感情置于外人，遭到背叛，所以一直都在压抑、隐藏，想着自己成长到别人拒绝不了的时候在去想那些事。”
优信看着地面，笑了，但那个笑容却让人看着有些悲伤，“你虽然向外人压抑自己的情感，但感情的累积不会因此停止，那这些感情最终会去往何处？”
心中的思绪已经被眼前这位少女的话打乱，像猫咪刚玩过的毛线团一样，没法将其一一梳理清晰。
叶泽可以确信，优信和自己肯定在某些方面有所相似，所以自己才会想着去接触，去理解，也因此才会在学校里尽量回避，两个多月里也没有主动去过初音社。
这种在正常人看来充满无语与麻烦的心中所想，其实确实你我这样的人的生存方式，想要爱却害怕着爱，就像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驳论。
所以说，我们都是“麻烦”的人，正因如此才会喜欢用“麻烦”的方式来检测自己和别人。
那么……
……就用这最麻烦的方式，结束这场闹剧吧。
“我喜欢你，优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