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祠堂里的鬼

作者:初见殇 更新时间:2024/2/18 16:48:25 字数:4384

古朴祠堂,陈旧的幕布自横梁倒盖,香炉中的三两缕细烟飘散。

两人跪在堂中铺垫上,面目相似,赫然一对父子。

年轻人犹豫了片刻,轻轻开口道:“爹,那外来的道人已经进山了。”

另一人神情一沉,凝声道:“祭品已经奉上,无论那道人是否成功,对我等皆无影响。”

话音方落,阴风飘过,微渺的烛火摇曳,幕布被掀开几道缝隙,可见佛龛中供奉一青铜红漆三面佛像。

佛像面目狰狞可怖,眼中仿佛蕴有滔天怨念,黑霉遍布的双臂于正中结禅定印,另四臂自袍衣伸出,各持一金铜佛器,呈现一种割裂之感。

年长之人面色一惊,拉着旁边人连忙趴下,口中喃喃道:“佛祖,佛祖。”

咔的一声,狰狞佛面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

......

阴槐林。

白袍老道止步,衣袍无风鼓动,猎猎作响,越过如鬼影般交错的枝干,将残存的左眼投落到林中深处的一老旧祠堂上。

眼珠悬浮在半空,磅礴的黑气不受控制地飘出,罩盖整座祠堂。

一刻钟后不见异常,老道身影掠过,落在门前,自袖中取出三张道符,符上画有不同咒印,皆缚有一伥鬼,道符落在门上,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祠堂之中另有天地,此时好似黑云蔽月,老道紧锁眉头,神识仿佛被锁在狭小的匣中,伸展不开,若无空中幽火散出的冷光照明方向,此时已然迷失。

他抖出几张符纸,落在左手,沿着光亮踱步前行,一血迹斑斑的铁笼现出,笼中只残余数道不成人形的骸骨,他摇了摇头,身形兔起鹘落间已经越过六道铁笼。

笼子排成一条细线,将他钓到深处。

不知到了何处,只听前方传来声响,老道停下身形,悄然向后退去。

片刻后,前方出现两腹中钉上铜链的鬼物,鬼物血瞳中无任何神采,仿佛傀儡一样只知前行,铜链自深处栓着一巨大铁笼,铁笼中昏睡着诸多童男童女,算上其旁梳着道髻,着白色道衣的小道,竟有数十人之众。

此地不止有他一人。

两道幽光闪过,一柄雁尾曲刀瞬时在空中划出两弯半月,刀尖插地,鬼物身形一顿,头颅自脖颈掉落,触地化为骷骨,散发出腐朽糜烂的气味。

两道人影出现在铁笼旁,一人身形魁梧,着黑甲,刀鞘空空如也,另一人穿着红色官袍,神情穆然,腰间戴有白玉牌,玉面镶刻有“监”字。

黑甲刀士挥手将刀入鞘,细细查看笼子后,退到红袍官人身后说道:“大人,近来一批失踪的孩童都在这里来,如此看来,应当是某种邪祟所为,却不是那些愚民口中的劫匪。”

刀士还有一言尚未说明,笼子由精铁打造,甚至还刻有坊市名。

红袍官人眉头紧锁,叹道:“宫中才发生大变,王城之下就发生如此恶事,怕是……”官人停下话语,劲风抖动,将碎石崩向侧方,其功力深厚甚于黑甲刀士。

阴风划过,碎石自空中化为齑粉。

红袍官人冷声道:“什么人!”

残眼老道自暗中踏出,伛偻的身形显的孱弱,独留的左眼深处似是燃着炯炯不灭的火焰,两人对他倒是熟悉。

官人轻舒一口气,朝道人行了一礼,神情复杂地笑道:“我道为何寻不住道长,原来比我等更先一步前来救人。”

被称为黄道长的老道不置可否,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右手掐指算反问道:“不知王大人何时进入此地?”

王姓官人表情一怔,侧目望向身旁的刀士,见其也紧锁眉头,皱眉摇头道:“莫不是道长叫我等亥时来此地?”

老道神色不变,接着问道:“可是深林中的一座祠堂,门前贴有三张黄符?”

官人答道:“是座祠堂,但却是在村后,堂门前挂有两幅画。”

“等了许久不见道长,我等便先推门而入,便是已在此地。”

老道面色一沉,朝前一指点出,落到深处未见声响。

他接着问道:“可还记得门前悬着的是什么样的画?”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何人挂的两幅无关的画,一幅画有一棵巨大的鬼树,另一幅画有一看不清面目的妖道用活人血祭修炼。”

老道不再发问,自袖袍中取出一六方罗盘,罗盘四角匍匐着凶兽,边沿刻有扭曲线条的古篆,老道拂袖一挥,篆体仿佛有生命般开始蠕动。

片刻后,老道凝声道:“我们怕是已入了迷障,尔等且随我来。”

他回头又说道:“此境据卦象而言异常凶险,记住之后无论中途发生什么事情,都莫要惊慌。”

红袍官人亦是满脸凝重,他望了眼身后的铁笼,终是没开口。

老道瞧了他一眼,猜到他心中所顾,漠然道:“我徒儿亦在笼中,待我等先寻到出口,方能顾及他人。”

红袍官人面露豫色,终是点头。

幽寂的空间中只有三人的身影,层层的寒意如附骨之蛆爬满他们的脊椎。

不消片刻。

等三人身影再次出现在铁笼旁,“第三次了。”黑甲刀士道。

红袍官人与刀士对视一眼,皆看出双方眼中的凝重。

老道手中的罗盘竟又变了个方向,狭长冗道如蛛网四射,仿佛首尾相接寻不到任何出路。

“纵使凶地,也必有生门,这些小把戏也妄想困住我。”老道瞧准方向。

“再走!”他收回罗盘,袖中飘出数张符纸折成纸鸢,将其围在旁边,随后毫无犹豫地向后方走去。

随处可见皑皑白骨,官人心中愈发不安,他喃喃道:“这么多死人,是如何瞒过监天司的。”

老道撇眼望向遍地白骨,道:“璴国看似昌盛繁荣,可这臃肿巨人的脚掌早已生疮发脓,更别提老国君穷兵黩武,国外虎狼环伺,若不是璴国承仙人之志建国,怕不是早已亡国。”

官人叹道:“老国君年老昏聩,朝中大事便由相国把持,相国双亲皆由那齐秦刺客所杀,对两国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他顿了顿,接着道:“前些时日老国君竟不知从哪听到的谣传,说宫内藏有妖物,将宫内外翻了几遍,妖物尚未找到,竟意外发现几位皇子的血脉中藏有妖种……”

“如今老国君独坐王城,如风中残烛,掌司已闭死关,不问国事,璴国延续千年的国祚若旒,道长认为余下的皇子谁可担其责。”

老道忽然笑道:“我不过是个山野匹夫,听不得道理,只要那位别忘了承诺,无论是皇位还是死疮,老道也愿搭上一把火。”

官人道:“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空间逐渐变得狭窄,冗长的石壁出现在两侧,石壁上缠绕着诸多藤蔓,红袍官人瞥向刀士,黑甲刀士点了点头,抽出燕尾刀劈砍到藤蔓上,却只在藤蔓上留下狭小的伤口,片刻后流出腥臭的黑色液浆。

那液浆中浮出无数尸虫,转眼间就流向刀士,刀士瞬间变了脸色,已是没了躲闪空间,支起右臂将刀身挡在身前。

一道火光燃起,伴随着液体滚起的“嘶嘶”声将无数尸虫烧成灰烬。

老道冷眼厉声道:“那诡异妖藤名为血蛊藤,最喜人血,每食一人,便生一寸,长一叶。”

“我方才就说莫要生事,若再有下次,可别怪老夫我手下不留情。”

黑甲刀士眼中寒意稍退,不敢再靠近那遍布血叶的藤蔓,神色肃然拱手道:“是在下愚笨了,多谢黄老先生出手相救。”

“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再折腾了,跟紧了,莫要再惹事。”老道收袖,不再看他,继续往深处走去。

红袍官人深深地望了眼老道的背影,眼中也多了莫名的意味,带着刀士连忙跟上。

方才的血蛊藤好似拱卫内室的守卫,愈往深处就愈少,复行不足百步,眼前兀的出现一座庞大畸形的石像,石像依稀可辨人形,面部塌陷形成的双眼却诡异的上下对称,红褐色的藤壶状生物在石身上蠕动,如同一只只血蛭,让人一眼不敢多看。

乍一看是个死物,可石像中依稀发出嘶哑的叫声,甚是诡谲。

等候多时,见石像依旧立在那里,并未发生任何异常。

老道轻咬舌尖,眼中郁色愈发深沉,不愿多事,先一步踏出绕过诡谲的石像,继续向深处走去。

红袍官人余光撇向石像,却看到石像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亮,他压下心中不安,跟上老道。

脚步声已经远去,石像发出的嘶哑叫声,在空间中传荡,好似亡人的哀悼。

三人停在一间密室,室内狭小,只能容纳一石床和一木架,在木架上摆放有诸多药瓶,刀士挑开一红色罐瓶,只见里面蠕动着散发腥臭的红色血肉,他捂住口鼻退到红袍官人身后说道:“大人,此地应该是某个邪修的居所。”

从来到此地误入秘境,途中的血蛊藤和诡谲石像,再到这样一个密室,走到尽头也不曾发现出路,莫非是此地的主人设下迷局。

红袍官人越想越困惑,但他终是凡胎,未曾修法,看不透其中因缘。

见老道停在一面石壁前矗立不动,他不解道:“道长可寻有其他出路?

老道并未回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石壁。

在他眼中,幽闭密室布满幽魂恶鬼,它们有的被钉死在石壁上,直勾勾地盯着三人,有的爬满在地或藏于石缝里,只露出阴冷的目光。

石壁之后不断传来低吟,那无数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道长,你来了……”

“道长,何时渡我们入仙……”

“骗子!”

“黄老鬼!你总算来陪我了。”

愈发暴躁狰狞,愈发凄婉,好将他的心魂扯去。

老道忍不住伸手摸去。

他眉间忽地裂出一道血痕,萦绕身旁的纸鸢似是感到危险,皆口衔金钱,发出铮铮道音。

老道猛地挣出迷音,眉间血痕深可见骨,他眼中寒意陡起,大喊道:“心猿魔障,岂可乱我!”

袖袍金丝垂下,穿起纸鸢口中的金钱,随着老道鼓起的衣袍向四周刺去,金丝发出耀目金光,所遇鬼物遇之溃散,旋即将身前的石壁绞的粉碎。

石粉散去,依稀可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石壁后内含乾坤!

红袍官人却是认出那道身影,瞳孔猛缩,寒声道:“道长,你前面……”

老道闻声轻点脚尖,身形向后跃起,却见石壁后竟是之前遇到的诡谲石像,他没有片刻犹豫,五指便如鹰爪拍去,数道金光攒簇般刺去。

石像周身的血蛭在金丝的切割下崩出无数血花,犹如绽放开的彼岸之花。

石像发出哀吼,吼声似猿,似鹰,魔音兀地冲向三人,老道即便自恃道韵护体竟也感到心神摇曳,红袍官人和刀士则更是不堪,已然七窍流血昏倒在地。

老道在半空稳住身形,五指猛地向内拉缩。

魔像褶皱的石身出现数道裂痕,方才抖动的身躯却在束缚中愈发平静,老道道心长鸣,那种不知何时升起的不安之感如芒在背。

当即不敢有丝毫犹豫,他轻咬舌尖,朝系在手腕上的五帝钱吐出一口精血,却见其如活物般贪婪地吸取血液,金黄色的钱身长出极细的红线,老道面色苍白,眼中薪火似摇摇欲坠。

一口鲜血咳出,老道大声怒吼道。

“去!”

五帝钱凝出一道血眸,周身犹如一道血色利箭刺入魔像眉尖,浓郁的血气被五帝钱不断吞噬,钱身的怨意凝如实体。

魔像发出震怒的吼声,身躯不断挣扎塌陷,最终化为一地碎片。

老道轻吐一口浊气,只是可惜了他祭炼十年的宝物。

老道走到魔像碎片处,点出一道灵火甩到其残躯上,亲眼目睹其化为灰烬方收回法器。

他擦了擦汗水,看到昏倒在不远处的两人,眼中闪出冷冽之色,正欲点出一指。

一道阴风吹过,老道脸色瞬间如白蜡裹面。

寒意在心中诈起,他浑身僵直,犹如身陷无边寒狱,随后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蚀骨之痛瞬间占满心神,无数的尸虫不知何时已将他左半身啃食到只剩下骨架,让他再也无法撑起身子。

他勉强低头望去,却见一只血手握住他的心脏穿出,心脏鲜活跳动着的脉络清晰可见,尸虫从心房中涌出,啃食血肉,他全身如破碎的碗再也盛不住生机。

诡异血手上兀地长出数道血芽,不消片刻,细芽便不受控制般的疯长成一根根粗大的藤蔓将他全身包裹,骨骼伴随他如鸟急促的惨叫声寸寸断裂。

方前留于祠堂门上的三张符纸同时燃烧,一息过后便随符中伥鬼的惨叫声化为灰烬。

那是他刻意留下的替身鬼符,可在关键时刻护他三命,却只延其一息的生机。

老道全身只剩头颅没融入血藤,他紧闭的右眼猛地睁开,灰白的瞳孔深处两只血手结着莲花印,而在血手中间,亦是交叠着无数结印的血手。

只此一息,繁杂的咒言瞬间理顺,他竟然施展出先前从未成功过的咒法。

一息后,无数血蔓自老道皮囊中刺出。

冥冥中,似是传来阴冷的嗤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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