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故事太长了，简单说来就是他解开了我的心结，我就参加了圣德尼的起义，然后听说圣帕特里克闹饥荒就忍不住跑过去想帮帮忙。”
“半个世纪前那个国家的启蒙运动高叫的‘自由平等’，我本是不信的。可是古迪纳夫先生让我相信了这件事。所以我决定为此奋斗。”
伊丽莎白对此不是很满意，但第二个问题他也算勉强回答了。所以……
“你的故事我可以留到之后慢慢听。”伊丽莎白看着克拉克亮起来的眼睛，“别高兴得太早，还有第三个问题。”
“你想要去找宙斯寻求冲破命运的力量是为了什么？”
克拉克轻呼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身体坐姿，说道：“这倒接着我刚才那个故事往下说了。”
“当时我一到达圣帕特里克，就发现这片土地的情况很糟糕。每个人都瘦的露出了骨头，每个人都眼神晦暗，他们难以举起农具，也难以走动。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起义要怎么获胜。那样虚弱的人要怎么样才能获胜呢？”
“我找到当地的教堂，问他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说这是住在雾之城的老爷们干的好事。我看着他们瘦弱的样子就没再纠缠。”
“北边的情况稍好一些，往南边走情况更为恶劣。要如何形容他们的样子呢？我当时走在街上只觉得他们就像一串又一串肉肠，又或者是一条又一条风干肉，被人放在地窖保存了很久或者串起来挂在绳子上晾了很多年。”
“我试着跟那些收粮食的人商量，问能不能给他们一点食物，他们拒绝了我，告诉我他们只能把粮食卖到圣乔治，他们也只是一个代收工的。”
“我试着去看了看赈灾委员会，但那里一片混乱，什么都做不到。”
“我记得前段时间去质疑国王的时候，王夫跟我说这是内阁的决定，他不能干涉。这犊子骗谁呢，试看这一整个日落之地，有几个共和国几个君主？一个圣德尼共和国和无数的君主！真是笑话。他跟谁说他没有权利呢。”
“当时我怒气上涌——这是在圣德尼留下的毛病，不喜欢惯着这些收租人——就想动手杀了他，可是一个战士突然出现，阻止了我，他对我说暂时不能杀他，杀了他把粮食分出还会有别人把粮食抢回来，这会害了那些饿肚子的人。这里的大地主几乎都在雾之城，这些人都只是爪牙。”
“我当时听不下他的意见，我对他说，把粮食分下去明天才会死，不把粮食分下去今天就会死。我要杀了他。”
“可是这么一耽搁，又有几个战士出现，他们个个都是好手，把我团团围住，我就脱身不得，只能跟他们对峙。这下子那个收租的也跑掉了。”
“他离开后我也冷静下来，愿意跟那几个战士谈谈。他们自称是圣帕特里克隐修院的人，院中聚集了很多实力不菲的人，只待人手到齐，就举行起义。希望我暂时不要惊动联合王国。”
“作为一个人，我难以忍受见死不救，但作为一名战士，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于是我对他们说，我没法子忍受见死不救，我一定要做点什么，但我也不希望破坏你们的计划。”
“他们也对这个要求感到棘手，于是他们说不妨去见见他们的首领，他会给我一个差事做。”
“于是我就去见了他们的院长。院长建议我可以去新大陆要点援助，要不到的话，可以帮助我们种地。”
“我心中盘算，作为一个参加过圣德尼大革命的战士，新大陆自然是欢迎我的，可是圣乔治看到我去为圣帕特里克说话，只怕会出事。我便向院长解释了这番想法，就留下来种了半年的地。”
“圣帕特里克的一般人主要食用土豆，当时土豆疫病横行，全岛土豆产量连往年五分之一都没有。而种的小麦又都被雾之城的人抢走了。我们这些隐修院的人有一些是出身平民的魔法使，他们跟我们这些战士合作，我们负责种地，他们负责检查土豆的生产情况预防疫病。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好不容易收获了些没坏的马铃薯，分给了难民们。”
“但那些雾之城的大人物看到我们种出的粮食似乎觉得是疫病结束了，更加猖狂了。我们难以忍受。于是我就秘密返回了圣乔治，之后的事情就是你所熟知的了。”
伊丽莎白不喜欢这个充斥着血的故事。如果有可能，她更希望这是个复仇的坦荡的故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伊丽莎白温声说道。
克拉克一拍脑袋，“瞧瞧，我讲故事讲得太入迷啦，都忘了跟你说我为什么要万神殿的力量了。”
“疫病就像是神赐下的灾难一样不是么。”克拉克轻声说到，“虽然雾之城的老爷们说的话让人恼火。但我觉得有一句他们说对了，圣帕特里克蒙受此灾，有上天的功劳在里面。”
“雾之城的老爷们是这件事的根本起因……但就导火索来看，虽然圣帕特里克的人不这么认为，可我却无法抑制地想，这或许是神故意的。这就像警示一样，警示那些大老爷们不要太过分啦，把别人饿极了人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可是这不该惩罚犯错的人么，为什么去惩罚受害者呢？”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从去了圣德尼后，我就难以再拜倒在神的威光下了。如果他真的善良且全知全能的话，那么为什么要试探你的信徒？”
“这就是我想要从万神殿里获得力量的原因。我想……让人类至少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伊丽莎白有些沉默。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并不相信神的存在，而来到这个世界修习魔法后，她却不由自主地拜倒在神的座前。尽管并不虔诚，但她却是认为神不可被抵挡。
曾经的世界没有神明，所以世上有很多“正义”在互相征伐，那时的他觉得如果世界上有神明的话，那么世界就轻松而又简单了。
只需要按照神明的话活下去就好了。神明的正义定然是比人的正义要更广阔的，神的思想也是人所无法理解的。只要照着行，就能达到幸福的境地。
可真来到了拥有神明的世界，她又慌张不已了。就像好龙的叶公一样，真的有神明在这世上她又满满地恐惧。
经上常记着那些笃信神明的人，认为神明的命令是绝对的，是正义的。为了神明，不管是欺骗还是诚实，不管是劫掠还是奉献，不管是屠杀又或是拯救，都需要毫不怀疑坚定地去做。
就好像傀儡一样。
现在的她听到克拉克的话只能想到这些。曾经觉得神明千好万好的他，到底现在是个觉得神明很吓人的她。
她是个不怎么虔诚的修女，她听了克拉克的话就想要对天上的王座举起反旗了。
十六年的修道院到底深刻改变了她的思维。若是曾经的他听到克拉克这番话会作何感想呢？
伊丽莎白仔细想了想，第一句话或许是“笨！马铃薯害病是因为细菌，而不是什么神明，神明是不存在的！”
伊丽莎白想让神明规定的命运不再存在。
很多人都希望命运不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