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
波伊也是知道修女的。据那些跟随莉莉丝从地狱反叛的人所说，修女是一种在名义上将自己献给神，实际上到处乱搞的职业。这一职业在城里并不受欢迎，因为大家都演不好修女的样子——这里哪有将自己献给神的人呢？
非要说的话还是有的。每隔几年的性/斗冠军里就会出现一个心地善良、胸怀宽广的人，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献给性。大家就纷纷称这些人为性职者，或者圣娼，以跟神职者和圣女相对应。上一次这个地方诞生这样的人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波伊曾远远地见过那位圣娼一眼，她身上的气质至今都难以让他忘怀。
在哈尼雅身上，波伊也感受到了与那位圣娼一样的气质，可是又有点不同。哪里不同呢？波伊说不上来。可他就是知道不同。
哈尼雅踩着杂草，发出一阵索索的声音。波伊发现她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袜子，时不时地，有一些杂草割破她的皮肤，流出细微的血迹。波伊低下头，看了自己穿着踩脚袜，但没有穿鞋的一双脚，依旧白白嫩嫩，没有被那些割伤了哈尼雅的枝条割破自己的皮肤。
波伊有点后悔没有穿鞋子出来，这样他就可以在哈尼雅面前装得像个跟她一样的人，还不用割伤脚。可是哈尼雅认识他，她肯定知道他能够用魔力保护好自己，穿着鞋又有什么用呢？
波伊乱糟糟地想着，前面的哈尼雅一言不发，波伊也只好跟着默然不语。就这么沉默了一路，直到哈尼雅说道：“到了。”
波伊从哈尼雅的身后探出头去。
这是一片空窗，林中常有的空地。此时，这片空地上三三俩俩地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波伊能毫不费力地认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那个是面包卖的很便宜甚至会让当场花掉的面包师，那个是街角经常给人定制道具但自己只有在领主传召时才会去性行为的铁匠和木匠，还有那个是整天写酸诗，惹得没人喜欢，只能在那个面包师那里乞讨过日子的无能诗人……
这些人聚集成一个圈，都披上了一件白布，把自己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手和一个头。圈中间是波伊熟悉的人，宾博和皮格。这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从边缘钻出来的哈尼雅和波伊两人，仍是就聚精会神地听着宾博和皮格在那里讲话。
这时哈尼雅对波伊说道：“我要去换套装束。顺便给你领一套衣服。你可以先过去跟他们聊聊天。”
可是波伊有点害怕。他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一群人围在一起，穿着同样的装束，听着自己的亲人说话？波伊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在他的记忆中，宾博和皮格都是不是什么胆子很大的人，否则也不会进去那两个大学。他们何时会是这种聚会的中心人物了？波伊感到了陌生与恐惧。他有点后悔跟过来看了。他现在觉得亲人之间应该有点秘密，自己应该相信宾博和皮格能搞好的。
可是哈尼雅也已经走远了，波伊看着自己赤裸的胸部，腰腹和臀部大腿根，和露在外面的脚趾，感到自己在那群人中间的格格不入——可是格格不入又怎么样呢？他也常常在一群打扮得一样的女奴**之间，穿着与众不同的服装与领主**，怎么这会他就怕了呢？
波伊又想到自己迟迟不愿意去参加大赛夺得冠军的事了。大家都认为他能当冠军，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他不想去。他知道为什么。当上贵族的话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他必须要满足领民或者说奴隶的需要。如果不去履行这些义务的话，莉莉丝女王就会降下惩罚。波伊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当上贵族很好，他不想要那些权力，他只要能够开心就好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宾博和皮格都不解自己不想当贵族的想法，他们似乎觉得波伊没有当贵族的欲望让人惊恐与战栗。可是这有什么吗？就像现在这样，波伊看着宾博和皮格被人簇拥在中央，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聚集起来，但这没有关系，不能理解也没有关系，他只要知道宾博和皮格看上去很开心就好了。
是的，开心。波伊觉得自己之前对于哈尼雅的种种顾虑，对于宾博和皮格的种种不解都不重要了，他得开心点才是。
他又高兴起来，觉得凑过去不是什么大事情了。环顾一下四周，哈尼雅还没有影子。于是他决定凑过去跟宾博和皮格打声招呼，至于旁边的人什么反应，想来是与他无关的。
他大大方方地往前走去，直到围成圈的人开始注意到他，对着那些人说话的宾博和皮格发现了他，人们的表情都变得震惊且不解，他才停下脚步，对着宾博和皮格打着招呼说道：“呀哈喽！”
宾博没有戴着她总是戴着的鼻钩，也洗掉了她总是涂着的黑色的唇彩，眼角脸颊上的粉色彩妆也卸得干干净净。此时她张着嘴，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地问道：“波伊？！你怎么在这里？”
波伊感到有些受伤，但随即又释然了。他想，现在宾博的反应大概就跟刚刚自己的反应差不多，他没必要介怀什么的。于是他露出笑脸说道：“哈尼雅带我来的。她说你们要结婚，要带我来看看。”
听完这句话，周围的人的表情都是一松，但还是带着一些紧张。而在这之中最紧张的，也是脸色最白的皮格低声问道：“那你要来参加我们的仪式吗？”
仪式？
波伊一愣。他突然又害怕起来了。他知道自己不用害怕的。因为这是宾博和皮格感到高兴的事，他需要害怕什么呢？可他就是害怕起来了。他想，‘为了我的快乐起见，我还是不要参加下去了。‘
他看着宾博和皮格不安而又带有期待的眼神，想要张开口却又张不开。好不容易压下了翻飞的思绪，他开口道：“我……”
一块白布从身后包住了他，一双手从腋下穿过，将白袍在他身前温柔地系好。“他要参加的。”哈尼雅说道。
哈尼雅站在身后用温暖的目光看向了那两位新人，他们穿着黑与白的，整齐干净的礼服。她又重复道：“他会参加的。”
波伊不抬头了。他把头低下，跟着周围的人流一起鼓动。恍惚之间，他的手似乎被人牵住了，他侧过脸看去，左边是那个面包师，右边是那两个工匠。但他还是没有抬头。他没有去看哈尼雅的新样子，哈尼雅是怎么证婚的，也没有看宾博和皮格是怎么凝视彼此的。他感觉自己又掉进了梦里，但他感觉这又不是梦。
这是现实才对。波伊模模糊糊地想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放开了。人也消失了。只留下宾博和皮格两人在看着波伊。这时他们又恢复了原来的打扮。波伊抬着头看他们，觉得这样子很熟悉，但又很陌生，他突然喜欢上婚礼时两人的打扮了。
“哈尼雅已经先走了。”皮格说道，“我们来跟你一起回家。”
“哦。”波伊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她还会再来的。”宾博抱了抱波伊，“下次我们跟她一起出去逛逛吧。”
‘那个逛逛是什么意思呢。‘波伊想着，却没有问出口，只是跟着两人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