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正好。
但是宋时鸢的心里，却如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一路上她犹豫着，踌躇着。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也不知道回去了该怎么面对那只小狐妖。
现在想起来，宋时鸢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先前竟然信了那个神秘声音告诉她的鬼话，相信小狐妖真的是那位将她强行收为女宠的九尾狐君。
每每想到这里，宋时鸢都想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
独行于月光之下，宋时鸢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一想到回去之后，就要面对那令自己无比窒息的景象，宋时鸢便觉得心中忐忑不安。
她感觉自己的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块一样。
越是靠近那间屋子，宋时鸢便越是感觉胸口压着的巨石在逐渐变重。
她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九尾狐君施加在她身上的第八境的天地之威还没有撤去一般。
当然，她知道这仅仅只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她踌躇不安，是因为她自知理亏，无颜面对。
她心中梗塞，是因为她心有愧疚。
不安、纠结、悔恨。
无数的情绪在她胸中郁结，难以呼吸，就连心跳都在变得沉重。
身体发寒，肌肉僵硬，神经悸动。
可是无论她心中是什么情绪，无论她心中如何无力，她都必须回去面对。
宋时鸢叹息了一声。
没有让她逃避的余地。
不知不觉间，宋时鸢已经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自己的屋外。
“小狐妖……”她看向自己的那间屋子，口中干哑地低语着。
她知道，哪怕自己的脚下重于千钧，也必须迈出这一步。
她咬着银牙，如将死之人一般，迈了进去。
出乎宋时鸢意料的，屋子里除了小狐妖以外，还有其他人在。
银发的小狐妖平躺在船上，脑袋侧到一边。
一位白发的丽人，正在伸手轻轻地按压着她的小腹。
“小狐妖……”宋时鸢看着小狐妖，本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一切都是她的错？让她来负责？
可笑……
宋时鸢，你以为自己是谁？
白发的丽人注意到了宋时鸢的到来，她转过头来，冷冷地扫了宋时鸢一眼。
宋时鸢忽然感觉浑身一冷，这一次不是她的心里作用。
面前的这位狐宫总管，正在向她投来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看到她小腹上的图案了吗？”狐仙儿向着宋时鸢问道，声音冷冽，毫无情绪。
宋时鸢顺着狐仙儿手指按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她看到了，在小狐妖那光洁平坦的小腹上，此时却印着一个丑陋的金色标记。
宋时鸢会意，那是纯阳剑修的阳气在狐妖体内结成的印记。
“不……不要看。”小狐妖感觉到宋时鸢的注视，她浑身轻颤，用泣音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她伸出被布条缠得满是青紫勒痕的纤细手腕，从旁边拉过被子，盖住了狼狈不堪的娇躯。
“请出去……不要再看阿兮了。”小狐妖将自己团成了一团，彻底埋到了被子里。
被子上那不断抖动的痕迹，昭示着主人的心绪。
宋时鸢看着小狐妖这个模样，心中更是揪痛。
“她被标记了，你知道吗？”狐仙儿冲着宋时鸢冷声道。
宋时鸢哑然，她无法可说，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在初始信期被深度标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狐仙儿站起身，慢慢地朝宋时鸢走来。
宋时鸢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哑声说道：“初始信期被标记，很容易结成灵胎。”
“也就是，会怀孕。”
“呵呵！就只是会怀孕这么简单吗？”狐仙儿冷笑了几声：“作为君上的女宠，君上给你准备的书，你是一点没看啊！”
这一次，宋时鸢听出来了，面前的狐妖总管，她好像非常生气。
宋时鸢理亏，她无法应答。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解释给你听。”狐仙儿说道：“初始信期的狐妖，妖核尚未凝结完成，此时受到被剑修深度标记，除了一定会结成灵胎以外，纯阳之气也会深入妖核，变成永恒标记，药石难医。”
宋时鸢听言，艰难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狐仙儿冷笑着，说道：“意思就是说，妖核上留下的标记，将会伴随她的终生，无法被清除。”
“被永恒标记的妖核，会自主排斥标记主人以外的纯阳之气。”
“无法为标记主人之外的人孕育灵胎。”
“而且，这个标记还会永久锁死妖核的成长，让她无法再进行修炼。”
“哪怕标记主人死亡，这个印记也无法被清除。”
“被永恒标记的狐妖，就是一个被打上了永久烙印的私人物品。”
“我现在这么解释，你听懂了吗？凌霄剑宗的女剑修。”
宋时鸢听言，浑身一震。
她目中惊愕，连连退后了数步。
女子失贞，便如遭受酷刑。
但是宋时鸢却不知晓，狐妖在初始信期失贞，后果将如此严重。
无法修炼、无法再次受孕。
那个给小狐妖种下永恒标记的中年男剑修已经死了。
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也将会是她唯一的孩子。
这对于一个刚刚化形的小狐妖来说，未免过于残忍。
她失去了她的未来。
“无法修炼，无法再次受孕，甚至连深度标记都不可以。你应该清楚这对于狐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狐仙儿冷漠地说道：“她的这一生，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我……我不知道。”宋时鸢失神道：“怎么会这样，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呵！”狐仙儿冷笑。
她确实很生气，因为这个不知好歹、不识情趣的剑修，竟然让君上这么劳心费力地折腾。
“现在才来说这个还有用吗？女剑修。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狐仙儿走上前，一只巨大的狐尾幻化而出，直接缠到了宋时鸢的脖颈之上，将她死死勒住。
“既然你已经清楚因你而造成的后果了，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她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了吗？”
宋时鸢死死地抓着狐仙儿的狐尾。
这个狐妖总管从未掩饰过她身上的杀意。
宋时鸢知道，此刻这只狐妖是真的想杀了她。
宋时鸢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