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鸢听言，微微一怔。
她看着小狐狸脸上那副决绝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揪痛。
“小狐狸……你听我说……”
“姐姐要阿兮听你说什么？”
小狐妖直接打断了宋时鸢的话，她颤巍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扯了床单裹着单薄的身子。
“是想要和阿兮解释，姐姐为什么会中途突然跑掉吗？”
宋时鸢脸色顿住，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她看着小狐妖苍白的脸，心里前所未有的难受。
是啊，她现在能说什么？说她其实不是故意的？
是因为她被关在这狐宫之中，周围没有任何能够信任的人，没有安全感，才会怀疑小狐妖的身份，怀疑她别有所图。
甚至，怀疑她就是那位九尾狐君，才会被吓得落荒而逃。
这样的荒诞的理由，说出来只会引人发笑吧。
宋时鸢动了动嘴唇，压着苦涩的心情，最后说道：“对…对不起。”
“道歉？姐姐为什么要道歉呢？”小狐妖脸上扯着一抹僵硬的笑。
“错的是阿兮了，从一开始就是阿兮想错了，做错了……现在会变成这样，是阿兮咎由自取。”
宋时鸢看着小狐妖，脸上满是不解。
小狐妖继续笑着。
笑着笑着，眼角晶莹的泪珠又控制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了。
她话语哽咽，却依然强装一副平淡的语气。
“姐姐先前不是已经发现了吗？阿兮并没有受到信期的影响。”
“是啊，是阿兮欺骗了姐姐，其实在信期里阿兮一直都保持着清醒。”
“主动接近姐姐，是阿兮自己带了私心。”
“所以，姐姐为什么要道歉呢？”
“有错的是阿兮，和姐姐没有任何的关系。”
小狐妖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依然笑颜嫣嫣：“反正啊，狐妖就是这样的种族……”
“阴险狡诈，喜欢玩弄人心，”
“尤其是，喜欢勾搭涉事未深的纯阳剑修。”
“所以，姐姐这样的剑修，会讨厌狐妖也是很正常的。”
宋时鸢听着她的言语，心中酸涩异常。
她上前拉住了小狐妖的手，说道：“不要这样说，我是不喜欢狐妖，但是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是吗？”小狐妖继续看着宋时鸢，继续问道：“那么姐姐，你喜欢过阿兮吗？”
宋时鸢怔住。
她，喜欢面前的小狐妖吗？
诚然，宋时鸢对狐妖并没有什么好感。
但是，对于面前的小狐妖，却是例外。
对于她的亲近，宋时鸢并不会感到厌恶。
甚至，对于她的信香，对于她身上的味道，宋时鸢还有点喜欢。
就连将香香软软的她环抱着锁在怀中的感觉，宋时鸢也有些怀念。
可是，这真的就是喜欢吗？
在小狐妖遭受恶棍凌辱，在那恶棍对小狐妖口出污言秽语的时候。宋时鸢也会感到痛彻心扉，感到无比的愤怒。
这样，算是喜欢了吗？
宋时鸢喜欢的是男人啊，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狐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女子。
宋时鸢无法回答小狐妖的问题。
小狐妖看出了宋时鸢的迟疑，她微微垂眸，脸上僵硬的笑容里蕴含的苦涩意味更浓了。
“阿兮已经知道姐姐的答案了。”
“阿兮现在明白了，阿兮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姐姐的面前。”
“小狐妖……不是这样的。”宋时鸢急道。“我只是……”
“姐姐，可以了，你不用再对阿兮说违心的话了。”小狐妖再次打断了宋时鸢的话语。“阿兮也不想再听。”
她抬起手，将宋时鸢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慢慢地掰开。
“姐姐，你没有发现吗？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为止，你从来就没有叫过阿兮的名字。”
小狐妖说着，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渍，她强行扯着嘴角，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扭曲、不对等的。”
“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宋时鸢再次挣怔住了，她抬着被小狐妖掰开的手，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在小狐妖推开她的刹那，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里抽离了出去。
很痛苦，像是要窒息一般。
“或许你不相信。姐姐，先前阿兮居然想过，要是对阿兮种下永恒标记的人是姐姐你，该多好。”
小狐妖微微低头，眼神晦涩，不再看着一脸呆愣的宋时鸢。
她裹着床单，步履阑珊地向着屋外走去。
不知所措的宋时鸢，听到了耳边飘来的话语。
“阿兮不会去憎恨任何人，阿兮只会恨自己。”
“带着私心和目的去接近自己喜欢的人，才会遭受这样的报应。”
“是阿兮咎由自取。”
“这样也好，姐姐不用再看到阿兮。”
“阿兮也不会再想看到姐姐了。”
说完之后，小狐妖只留给了宋时鸢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的接近，带着私心和目的？
宋时鸢捂住了嘴巴。
心中的酸涩和悸动达到难以言喻的巅峰。
她下意识地抬脚追了出去。
“不是的！阿兮！”
“带着私心和目的的，是我啊！”
“是我想要利用你……”
啪——！
回答她的，是一记白色的狐尾。
狐仙儿出手了，她幻化出狐尾，将宋时鸢抽回了屋里。
“女宠宋时鸢，禁足七日，闭门思过。”
狐仙儿冷漠的声音传来。
庭院的禁制彻底启动了，将宋时鸢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阿兮……”
宋时鸢轻轻喊着小狐妖的名字。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狐仙儿一同离去了。
留给宋时鸢的，只有空荡荡的庭院。
宋时鸢感觉身体发寒，冰冷，刺痛。
“对不起，阿兮，对不起……”
“对不起……”
“害了你的是我啊……”
她一遍一遍地呢喃着。
她不是傻子，她听明白了小狐妖刚刚最后的话语。
刚刚化形的小狐妖，不是一个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她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小狐妖，她在向宋时鸢表白。
因为喜欢，她才这样信任宋时鸢。
因为喜欢，她才会在信期里故作迷离，刻意接近。
因为喜欢，她才会在最危险的初始信期，愿意让宋时鸢来标记。
也是因为喜欢，才会为被喜欢的人抛弃，而感到绝望和悲恸。
越是喜欢，越是痛苦，也越是绝望。
是宋时鸢抛弃了她，是宋时鸢害了她。
如果那个时候，宋时鸢没有受到那道声音的蛊惑，没有丢下小狐妖，有她保护，小狐妖就不会被恶棍趁虚而入，也就不会被断绝未来，毁去一生。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一夜，宋时鸢都经历了什么？
一场袭击。
一个事关凌霄剑宗的“真相”。
一次违背道义、让她抱憾终身的背叛。
还有一次绝望到极致的爱恋表白。
无措，愧疚，悔恨，悲恸。
所有被她强行压住的情绪，都在此刻冰冷孤寂的庭院里，无情地将她撕裂开来。
她撕心裂肺、她情绪失控、她几近崩溃。
她缩在门的后面，蹲坐在地，双手抱胸。
指尖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她却感觉不到分毫痛楚。
因为心脏里的痛楚，压过了其他所有的痛苦。
那个地方，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呜咽声在寂静的庭院里蔓延开来。
只有这冰冷的院角，默默地见证着一个女人在悔恨中情绪崩溃。
她在失声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