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偷鸡摸狗夫妻又在马宝镇上演一场惩恶扬善的大戏,当天下午镇南逍遥客栈就遭到歪瓜裂枣的袭击,客栈中一十七人全部丧命,又不知是谁传的消息,歪瓜裂枣因畏惧偷鸡摸狗向西逃去,最终在全镇人的请求下,偷鸡摸狗不得已收下筹集的二百来块下品灵石踏上追杀贼人的路。
沈秋来、夜朝雪身边还跟随四个凡俗的江湖人士,一腔热血,雄赳赳气昂昂上路。
不过刚出镇没几里路,夜朝雪就乱剑将四人劈死,她本意是割下肉留在路上可能用的到,被沈秋来强烈拒绝,只好作罢。
马宝镇外一片秋日景色,二人带上村民送的粮食走在野间,一望是金灿灿不见尽头,风起处打乱夜朝雪乱鬓,她已没刚来时候对形象的在意,满眼都被接天的金黄色吸引,追随落下的夕阳一路小歌前进。
沈秋来早年看惯这样的场面,如今北周王朝没有面积如此之大的田野,这是西周旧时疆域广阔才有的景色,西周盛农,以龙须麦为主,本来麦子该是夏天的东西,但龙须麦夏紫秋黄,紫可磨食、金则粒收,死养土活养人,是西周民间最推崇的粮食。
有段时间,沈秋来连一口紫粗馒头都吃不上,偶遇村外老妇,老婆婆拿出家中被耗子啃过的馒头给自己,他才不至于被活活饿死,但半块馒头哪能保命,为了在当时的环境活下去,沈秋来对老妇下手,才保证能填饱肚子。
“后来我走上修行之路,有了灵石,就给老婆婆买了好多的面饼,瞧她老人家感动的,抱着我要认我当儿子呢。”
沈秋来讲述与事实不符的宛如童话般的故事,夜朝雪听着,便问。
“这方世界安居乐业,梦一你还有差点被饿死的经历?”
沈秋来颔首。
“你所见是石进璞老祖少年时的景色,大概两百年后西周式微,堂堂西周皇族公主在边塞游乐,竟被大蜀国异姓王抓去在马上活活玩死,尸体被挂在寒风三日无人敢领,一众弱气官员自刎谢罪,连京都没回去,那时的皇帝不还是屁都没放一下,皇族都这样,你说老百姓呢。”
“皇族?”夜朝雪若有所思,“梦一放心,在传承之外的现实中,北周尚武,百姓乐业,今日的北周风姓王室是卧虎藏龙,修行剑道是当下之兴,就连六岁的孩童都会耍剑弄兵。”
“风姓,墨家没落后,倒是让异姓当家。”
沈秋来随意带过话题,他蹲下摘过路边野草,拿在手中端详。
不出所料,这名为田酥的野草折断露出是枯黄纤维。
田酥在秋冬时内部拧成块,只有沈秋来这种凡间漂泊许久的人物才会认真观察,石进璞记忆中它还是夏季的条条线丝,明显与现实不符。
镇中一些地方还仿造现实弄得有模有样,出镇后就逐渐粗糙,这代表二人走在石进璞的修行路上,他本人已不那么在意凡俗的东西。
夜朝雪也看着,怎么都看不出端倪,她双臂搭在沈秋来肩头,取来田酥仔细观察。
小姑娘小脑袋压在沈秋来身上,与他侧脸相贴,只看几息,就把草还给沈秋来。
“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路边野草而已,走吧,我用那些灵石买下了镇上那些书,你要在路上全部看完才行,这是石进璞老祖留下的条件。”
他们便继续上路,夜朝雪身为修士背着大包小包,沈秋来残疾,走路慢上几步。
不知是不是沈秋来的错觉,夜朝雪这丫头昨晚过后好像与自己亲近不少,与印象中的魔尊出现些许偏差。
夜朝雪一路上读着小说,她大多字不认识,因为小说里有西周繁体文,和如今北周文字相差甚大,沈秋来就一字一句读给她听,教她念字,告诉她西周字到北周字的演变。
夜朝雪听着,不时问出小问题,二人交谈间就跑题到了某段精彩历史上,反应过来书还没读几行。
少女注视着侃侃而谈、口中如倒悬天河泉灌入江海不绝的沈秋来,她看得有些痴,如获至宝深深记下那些精彩传奇的悠久故事,不自觉秋水含笑。
且走且停,一路欢笑,走在荒无人烟的野外,走至冬日,夜朝雪早不去想回家的事,她发现待着沈秋来身边也不错,没有人约束她,没有人要求她成为什么样,每天听不完的有趣新奇,比困在藏器宗修炼不知开心多少倍。
沈秋来向她讲解一路上看到的植物、动物,教她生存技巧,教她搓草绳、搭草屋、过滤水源、分辨可以食用的东西,拿起一根草都能扯到历史上哪名哪姓的木道仙人。
风雨将至两人就躲在地高的洞穴,钻火取暖,盖着兽皮同眠,虽不是每次都有这种好事,有时只能被淋成落汤鸡脱了衣服抱一起,夜朝雪为了防止下次找不到地方避雨,开始主动修行土道本命,拔地而起就是一间土房,刮风有处躲,下雨好存身。
冬去春来又一年,梦中几个月过去,二人一路西行,最终来到华天上阁,一路的风餐露宿把两人折腾得比乞丐还难看,但夜朝雪是心情上佳,整个人比离宗时还活泼。
沈秋来跟在少女身后,望着冲他笑嘻嘻的夜朝雪,也回了个笑容,心里骂娘的很,这样的日子正常人早崩溃了,怎么血相老祖越过越年轻,越活越开心了?
“梦一,你说华天上阁的书要多少灵石,我们手上还够吗?”
沈秋来摇摇头说道:“朝雪丫头,阁中的书不要钱,你得打出来才行,拿出十二分精神吧,只有闯过仙人阁才配赏阅青子阁的书,。”
他等的就是这么一天,沈秋来日思夜想的仙人阁,这里两个百年劫仙人,吹口气都是杀掉夜朝雪,虽然在路上消磨这女魔头精神力气的计划失败了,但沈秋来相信夜朝雪肯定不能活着走过仙人阁。
“这样呀。”夜朝雪脏兮兮的手指搭在下巴上,现在他俩就是乞丐,身上还裹着干草填充的狼皮,比起以前是千差万别,夜朝雪丝毫不在意,她遥遥望着高山上金碧辉煌、碧瓦朱甍的阁楼。
上山路一览无余的笔直台阶,两侧洞奇石美、鸟语花香,不如之前所见的怀水庭院仙人府,但也别有一番意境。
登上第一块台阶,夜朝雪向行路困难的沈秋来伸出手。
“梦一,我的眼睛从小就能看出别人的心思,你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一丝担忧,放心,真有什么危险本小姐会保护你的。”
沈秋来的脏手抓住那只磨出茧的小手,他艰难挪上一步。
“别看我残疾,但我志不短,大男人哪有被姑娘护在身后的,如果你真不是对手,我沈梦一不会丢下你的不管。”
“如果过不去,我们就回镇子怎么样?”
沈秋来没回答,他被夜朝雪搀扶起来,步履蹒跚走着。
一男一女背影缩成点,在长龙阶梯上如针入海的渺小,这一切都被红衣女人收入眼眶,她单指而去,似有什么落在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