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青年将领早已脱去了锐气,换上了那淡漠的脸谱。他在山顶上远望这一切,任由火光撕咬脸上的沟壑。人们欢呼着,祈祷着,为自己的胜利而狂欢。来到这里之前,他一度觉得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也如他们般为了伟大的事业而欣喜若狂。而此刻他同所有的精灵一同沉默,在无人理解之处放声呐喊。一切都是那样吵闹,那样安静,那样虚伪,那样真实。
他来到达埃纳时,这座城市刚刚被盖尔吉斯的军队洗劫。那些强盗在听得风声之初就抱头鼠窜,而他却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这里。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所有,但踏入达埃纳的那一刻,还是如芒在背。
漆黑的草木,未灭的圣火,废墟和其中随意丢弃的尸骸,一切都如数十年前那个绝望的夜晚。
精灵语中,“达埃纳”即“善良”。其讽刺如同其中蕴含的希望一般浓烈,似乎向那位不谙世事的神明宣告恶的一切。
只是这一次,加害者是精灵,受害者也是精灵。
他觉得自己本该由大仇得报的愉悦——本该如此。他无法说服自己变得喜悦。那些噩梦里复现无数次的场景又一次与现实重合,只让他觉得无法呼吸。
路边躺着精灵族少女的尸体,散落满地的石榴和葡萄已经引来了蝇虫。她胸前的伤口中依稀能看见裸露的内脏,血液混杂着污垢将她的衣裙染黑。她被永远定格在恐惧的最后瞬间,双目圆睁,双瞳浑浊。开路的士兵正打算将尸体踢开,却被法洛克突然横起的剑挡下——
“……将军?”那士兵愣愣地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感觉就如同从噩梦中惊醒。法洛克微微喘气,满头冷汗的看着自己伸出的剑。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些藏匿在黑烟之后,始终在嘲弄着世人的东西。
正如之后在拉什努、在赫瓦雷纳、在银霜城、萨恩瓦兰萨、穆拉格看到的。
还有此时此刻,自己眼前的景象。
他想到了出发前那个精灵的预言。那个他原以为能靠自己的力量避开的诅咒,似乎依然缠绕在他身边,在三年中时刻在他耳边低语。
精灵们独享着属于他们的蓝色火焰——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不灭圣火。过去在法洛克灰暗的双瞳中,这明亮的碧色并未照进他的内心,而是埋下了一颗原罪的种子——来自于火的族群,来自于三千年前。而这苍色的流焰吞没精灵的神殿之时,他又从这种火光中看到了另一样东西——精灵们被创造之初就如影随形的诅咒。
而如今,他看到了第三种火焰。属于人类的赤色烈火,正在精灵的居所煌煌燎燃。
这是什么?复仇的烈焰吗?
还是说,对即将到来的第四种火焰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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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征服了阿塔尔的法洛克同时也算是终结了精灵帝国对大陆的三千年统治。尽管这时候精灵帝国的残余——三子薛西斯的莱尼亚王国和五子哈达维的安纳塔尔王国还存在,但几方在这场战斗之后都元气大伤,没有余力再继续互相侵犯了。” 帕莉合上了厚厚的书本放在一边,手指在发丝上绕了几圈,“接下来的故事我就能不看书给你讲啦。” “接下来?那不就是法洛克王回国……对啊,那岂不是他要当国王了?” “是的。当他带着队伍凯旋的时候,却发现密特拉城中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欢乐氛围——达里乌斯国王刚刚去世。国王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因为公主去世而大受打击,结果就从此一病不起了。不过前线不断传来的好消息还是让他振奋了一些日子的。传说的一个版本是,国王刚刚驾崩,带来阿塔尔被攻占消息的传令兵就急急忙忙地闯进了国王的寝宫……当然也有说法是国王听到胜利的消息之后才驾崩的。” “这也太惨了……不过等一下。”阿尔文突然拍了一下大腿。“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公主去世之后他不就不满足即位的条件了吗?他怎么还能当上国王?” 帕莉推了推眼镜。“其实从我之前看过的资料来看,当初国王会选择资历近乎空白的法洛克作为养子,恐怕是因为国王需要一个人来帮助自己摆脱一个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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