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俞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睡眠不规律的人是这样的，白天总是能睡到自然醒，可晚上却是难以成眠。
于是俞让决定写日记。
算下来，从卷进这起奇怪的事件开始，他就没有好好地写过日记了吧，眼下又多出了很多新的疑惑，搞得他都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写日记是很好的自我认知方式。
他从书架里拿出笔和纸，在床上铺了一层纸巾，然后将日记本平铺在床上。
306宿舍提供的那种床是那种单人的架子铁床，带了一个床垫。王炎霄给他找了一个自己用过的床单铺着，还给他了一个草席枕头和小毯子。
俞让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认床的，他现在睡不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天很黑，不过俞让不需要光线也可以盲写……这种奇奇怪怪的技能他也不知道怎么练成的，不过在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很有用的。
俞让用羽毛笔蘸染墨水，羽毛笔和墨水是他厚着脸皮向巫霞要的，没想到还真有。巫霞同意将他的日记还给他，前提是要将他日记的文字重新解码整理出一份汉字对照表来——天知道他要为了自己的中二病付出多少？这就是他在临时工时期除了探案以外唯一重要的工作了。
俞让先是在日记本上画了一个像是“∞”符号的鱼的草图。草图画完之后，他又在里面嵌套了个"y"号字母——这就是他的名字的标记了。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其它人胡乱篡改他的日记，所以就连巫霞问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着回答道。
“没什么意义，只是一个日期的链接符号而已。”
“很可爱啊。”
这是巫霞的评价。
……
“距离我上一次记录日记应该已经过了4，5天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如果我不赶紧将之前的情况都记录下来的话，很快就会忘掉的。”
“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太乱了，很难一下子讲清楚。”
“首先，我要从我的最大的三个疑惑讲起。”
俞让在日记本里写着，用着他自己独创的那个文字体系时，他写字的速度就变得异常迅速。
“第一，梦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二，是谁杀了那位少女？或者是谁将要杀死她？”
“第三，炎霄哥和南丁格尔，到底谁是真的？”
“首先就从梦境的开始记录吧……我那天因为被老班抓了迟到而罚扫地，扫到很晚……然后天上就下起了大暴雨，炎霄哥冲了进来，他那时候还没告诉我真名，骗子！”
“我被他吓得冲了出去，结果在追逐时摔下了楼梯……居然没摔死，真是个奇迹。”
“然后，我就是在那时，梦见了南丁格尔……”
写着写着，俞让又不禁睡着了。
……
白茫茫的梦境。
俞让忘了自己多久没有梦到这个白茫茫的梦境了，当他睁开眼，他看见南丁格尔在他的上方俯视着他，一如既往地，展示着她那傲人的胸襟。
“咳咳……”俞让自觉地移开了视线，装模作样地咳嗽着。
"你醒了？"南丁格尔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咳咳君。”
"我不叫咳咳......"
"那叫什么？"南丁格尔的语气有些调侃。
"咳咳咳咳......"俞让继续咳嗽着。
"好啦好啦，别装了，我又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南丁格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俞让眯起眼偷偷地看向她的胸脯，意识到自己的鼻血时，他又连忙捂住了眼睛。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南丁格尔一边反问道，一边轻柔地帮俞让擦掉了鼻血。
"我不是那个意思。"俞让一边后退一边解释着，他怕南丁格尔误会。
"呵，男人。”南丁格尔微微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
“我……”俞让撇开眼神继续往后退，“我觉得你之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我原来是怎样的呢？”南丁格尔轻笑着，“说实话，我还很好奇我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
“应该，应该要更清纯一点点？”俞让摇摇头，“现在这样太刺激了，对我的小兄弟不好。”
"哦？"南丁格尔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想说什么吗？"
"额......我想说......我喜欢……"俞让吞吞吐吐地说着，“啊……不是，我还不想在这方面成长的这么快。”
南丁格尔的眉毛挑了挑。
"你应该没经历过这方面的事吧？小处男～"
"嗯......"俞让挠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他隐隐感觉到他甚至是害怕南丁格尔的身上发生过这种事的。
这真的很自私，他怎么能因为自己而去要求别人呢？
“好了，既然你不想聊，那我们就不聊这方面的事了。”南丁格尔点到为止，“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为什么是我来找你。”俞让反问道，写着日记想着问题就开始做梦了这种事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啊。
“只有你想到我，并且是强烈地想到我的时候，我才会出现哦。”南丁格尔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我们之间的契约，正是为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可以出现，不是吗？”
“这样啊。”
“所以你真的不是在想那方面的事吗？”
“不是啦！”俞让羞红了脸，突然灵光一现，“我想到了，你是想问问你，你之前给我看的那本书和我现在的遭遇有什么关联吗？”
“你是指……”
“你给我讲的故事，那个我梦里出现的姑娘……月光，她应该是存在于那本篇名为小美人鱼的书里的吧。”俞让的眼神突然变得冷静下来，“可是现在我又梦到她了，并且这一次她还说我骗了她。我确信我先前说了实话，那为什么我的答案不能让她满意呢？”
“没想到你都还记得是我给你的书……”南丁格尔都表现的有点惊讶了，拍了拍他的肩，“这次做的不错！”
“干嘛跟哄小孩似的！”俞让拍开她的手，“我是问你，她这么问是不是因为你和她做了什么py交易？”
“看上去你还挺敏锐的。”南丁格尔摇了摇头，“我的确代表你和她做了交易，不过光明正大，没有任何肮脏成分。”
“什么交易？”
“嗯……好吧，既然我们都已经签订契约了，我不妨说明白一点。”南丁格尔略略睁开眼，俞让看见她的眼里流露出金色的光芒，她抓住他的肩，“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在梦里学会那些怪物的语言吗？那就是我代表你和她做交易的成果之一。”
“……所以，我是又被卖了吗？”
“你忘了？你早就把你自己卖给我了……把你的一切。”南丁格尔手上的力度微微加重，她凑近俞让的耳边轻轻细语，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我当然可以替你做决定。”
俞让失去了抵抗能力，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他的小兄弟不妙了。
“咳咳咳咳咳！”俞让将头侧过去，脸红得和猴屁股一样，“好了好了，换个话题。”
南丁格尔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似乎还有点失望。
“你在失望些什么啊喂！”俞让一边吐槽着，一边又想到个问题，“对了，那个女孩，我和二狗哥之前见到的那具女尸，她……应该不是真死了吧？只是有可能会变成……”
“是的，你还有机会拯救她。”南丁格尔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点嘲讽的语气说道，“没想到你还有空关心别人。”
“我不应该这么做吗？”俞让看着南丁格尔，“她一直在向我求救啊。”
南丁格尔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摸了摸俞让的头。
“好好，你做的很好。”
俞让沉默着看着南丁格尔，他发现她也许真的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的……明明她外表也是一个少女的模样，怎么就单单把自己当小孩看呢……
俞让有些气闷。
但是，他还是想说什么，什么话凝结在喉头，马上要挣脱束缚了。
“难道……难道想要救人的心是一种错误吗？”
“没错，这种事情当然没错，你的心意也没错。”南丁格尔微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你真的有承担起这一切，承担起那位少女的生命的觉悟吗？”
“我……当然。能救我肯定要救啊。”俞让点点头，他还是不明白南丁格尔到底为什么有这样重重的顾虑。
“那好……我就祝你这次能够成功吧。”南丁格尔笑了笑，转而抬头看向天上，“时间不多了，你该醒来了。”
“等等！”俞让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来的及问，“这里到底是哪里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梦，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你这个问题比较抽象，我先回答我能回答道部分吧。”南丁格尔想了想，仰起头指向天空，俞让顺着她的动作，看到高远天空上的层层泡沫，“这里是刹那，梦境的间隙。再往上便是他者的梦，各个梦境间的时间流速不尽相同，越是深层的梦境，时间的流速越是缓慢，就像人们常说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
“这是佛教的理念？红尘枯骨，弹指百年。”俞让若有所思。
“你说的没错，但这只是一个抽象的概括。事实上，各个梦境的层次也还有可以被替换的特性，这又涉及到……算了，等你遇到了再说吧。”
“不，我能听懂的。”
“你又在逞强。”
“我没有。”
俞让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南丁格尔，南丁格尔也歪着头看着他。
“虽然还想和你再聊，但是时间真的到了，再不醒来的话你就又要迟到了。”
“啊？什么……”
俞让猛地睁开眼，看见王二狗抱着双臂站在他的床前看着他。
“哟，醒来了？”
“早……早上好。”俞让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鸡窝头，“昨晚睡的还不错啊二狗哥。”
“嗯，我猜你也睡得不错。”
俞让顺着王炎霄的视线看到自己小毯子上被顶起来的那块儿，顿时羞愤欲绝。连忙变换成跪姿用手捂住，见王炎霄还盯着，他也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男人嘛……这事不能细想，对我们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