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将?”
渝州城,江边的一处宅院里,一个瘦小的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
惊得胡子都在颤抖。
作为赫赫凶名的“血蛟龙”,在血蛟帮说一不二的帮主,此时却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帮子蠢货!妈的,这样的人物是能咱们招惹的吗?”
想想他赤手空拳打拼出血蛟帮这么大家业,并且谨小慎微地维持着,容易吗?
差一点就被这帮不长眼的混蛋给毁了!
血蛟龙越想越气,一挥手就要将堂前跪着的七八个没牙帮众给砍了。
早有狗头军师拦住他:
“帮主息怒,依小的看,他们不光没罪,反而有功。”
“哦?”
狗头军师和血蛟龙同样瘦、同样矮,但在帮主那寒光四射的眼神下,却觉得明显矮了一头。
他赔笑道:“帮主想呐,咱们血蛟帮自从站住了码头这个地盘,这么多年来可曾扩张出去过一步?”
“为啥?究其原因,还不是上面没人嘛!”
血蛟龙自诩也不是蠢人,自是一点就透:
“你是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巴结上他?”
“正是。”
军师“啪”地一拍手:“你看,平日里咱哪能接触到三品的大官儿,现在倒是有个现有的由头:登门致歉嘛!”
“可是,我那干儿子……”
“帮主,能搭上这条线,便是亲儿子也可舍得啊!您看赵氏那作为,那才是枭雄之风……”
血蛟龙脸色阴晴不定,好半天才重重地一咬牙:“说得有理!”
他用手扫过堂下,挨个点道:
“你们几个,就带着军师再登一次门。此事干得好了,本帮主重重有赏!”
“是!”
“是!”
几个帮众不住叩谢,张着没牙的嘴含糊地表着忠心。
哼,算你们有点儿用处!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若是真能搭上参将这条线……血蛟龙美美地畅想着。
那以后的生意,都不敢想!
他脚步轻快地转回后院,嘴里还哼哼着不知从哪处勾栏里学来的歌儿。
愉快地推开一处房门,刚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脱起了衣服。
“小美人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若不是顺着你给的地址,咱们哪能搭上这样的大官儿……”
“咦?此话又怎讲?”
纱帐后面,透出一个娇俏的身影。
若是赵缨在这里,定会认出她来,并惊呼一声“翠儿”!
说起来,这位的床上功夫也着实了得,这么几天就将血蛟帮大大小小都征服了个遍,竟一直爬到帮主的床上。
然而她却始终忘不了那个心中的阴影,便吹着耳旁风,指使着帮众去找“赵家女子”的麻烦。
也不知是给大帮主灌了什么迷魂汤,血蛟龙竟真的将义子的死归结到了赵家。
这才有的帮众登门一事。
不过血蛟龙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解释,急色地将她按倒,三两下便扒光了衣服。
不多久,屋内就响起来一阵阵的声浪……
……
且说那狗头军师带着那七八个没牙的帮众,不过半日就寻到了那处山谷。
到了地方,他却突然生疑。
“年轻、身量单薄,还长得很俊秀……你们莫不是看错了?”
“米悠戳,塔就说几几西唔三相(没有错,他就说自己是吴参将)。”
狗头军师捋着鼠须,暗暗疑惑。
这参将大人虽然才新到任,但他可是特意打听过的。
据说,那可是一个留着浓浓胡须的汉子。
“横竖已到此处,那参将是真是假,看看便知。”
他自语着,缓缓叩响了柴扉。
“谁啊?”
柴门内,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而后“吱呀”一声门开,露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来。
嗯?
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狗头军师客气地抱了一拳:“劳驾老丈,敢问吴参将吴大人可在此处?”
那老头儿看着年纪不小,眼神却精光烁烁。
“找吴参将何事?”
“特为赔礼道歉而来。”
老头儿缓慢地,朝着来人打量了又打量,看得那家伙浑身发毛。
而后才冷哼一声:“且稍等片刻。”
门扉关闭,卢神医铁青着脸望向屋内。
他是刚刚才回到小院儿的,但假扮吴参将这事儿,却也已经知晓。
这才故弄玄虚地稳住众汉。
“哼,门外是来找吴参将赔罪的,这回我看你怎么办!”
屋内闪出一道靓丽的倩影,身着一席橘红色的衣裙。
正是赵缨。
“他们走了吗?”
“没走,只怕是不好打发。”
赵缨笑叹一声:“摊上大事儿喽!”
这事儿是有点麻烦,但说来也是错有错着。
若非那日来了月事,脏了衣服,她也不会换上参将的衣服。
更不会假冒参将大人了。
但当时若不这么办,只怕镇不住七八个拿着刀的江湖汉子。
“这一帮子蠢人,就没一个人认识参将长什么模样的吗?”赵缨无语地吐槽着。
也对,川江上讨生活的泥腿子,怎么可能和京城吴家的子弟有所交集?
再者那吴参将也是刚刚上任,渝州城还没进去过,本地的大小官员也都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更不用说旁人。
她摆弄着衣衫,只片刻便有了主意。
朝着里屋轻喊:“劳驾,帮我换一身衣服。”
卢秋月稍微一愣神,这才把小武交给神医,跟着赵缨关上屋门。
不一会儿,一个秀气的“少年将军”走了出来。
“你别说,还真有那么种龙行虎步的意思。”卢神医捋着胡须点头。
当然,她原本就是男人,男人行走坐卧的仪态都不用现学的。
“不过,还差点东西。”
卢神医也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拿了幅假胡须出来。
当时从真参将脸上撕下来的假胡须,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作戏要做全套!让秋月帮你粘上。”
赵缨暗暗赞叹,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做事就是周到。
又一刻钟后,她摸着自己满脸的胡须,感觉很是满意。
她看着镜子,自己的样子不仅阳刚了许多,而且胡须垂下,还恰好遮住了脖子,掩盖住了没有喉结的光滑脖颈。
“只是你没有胡子的样子,已经被那些帮众看见过了。”卢秋月担忧道。
赵缨大咧咧一挥手:“没事,你看那几个没牙的家伙里面,有一个能说得清话的吗?”
她稍稍酝酿了下情绪,直到觉得足够愤怒了,这才大踏步走向柴门。
“三天两头的,躲到这里来了也不得安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扰了老子的兴致!”
柴门一开,七八个闲汉原本或坐或躺,这时却都如触电一般爬了起来。
狗头军师见是来人虽然相貌清秀,却有一把好须髯,正与传闻中参将大人的相貌一致。悄悄横了手下一眼,心道废物东西眼神都不好使。
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阁下便是参将大人?”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渝州府参将吴青雷是也!”
赵缨一边说着,一边亮出官印和腰牌。
按说这两样东西只要是个当官的,都向来不离身,外人绝难以盗取。于是,那狗头军师又相信了几分。
他不露声色地深深一礼:
“小人乃是血蛟帮潘怀德,先前......先前手下人有眼无珠,多有冲撞,特来向参将大人赔个不是。”
赵缨斜着眼睛看了一眼:
“嗯,本将知晓。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快滚,别来这里碍眼。”
“呃……”潘怀德一时哑然。
可无论这人是不是真的参将,他都得把人请回去再说。
于是他愈发恭敬地拱手:
“本帮帮主已在城中的薛记酒楼摆下宴席,不知参将大人可否赏脸?”
“什么时间?”
“今夜。”
“今夜不行。”赵缨干脆利落地拒绝。
狗头军师也不恼:“那明晚如何?”
“明晚……”赵缨想了想。
血蛟帮倒还有几分实力,至少跟赵氏镖局抗衡已经够了。
眼下这个机会就还不错,两家本就有些冲突,只需要拱拱火,就能挑起两家的火并。
要是能将知府也卷进来就更好了。
或许就能报那杀身之仇!
这么想着,她于是点头道:
“明天晚上,本将可以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