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神医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才筋疲力尽地从房中出来。
望着赵缨期盼的眼神,他晃了晃神,才沉痛地说道:
“老夫尽力了。”
听着这句跟前世的医院大夫如出一辙的话语,赵缨腿脚一软,好悬没摔个趔趄。
直到听到老头儿接了一句“命保住了”,这才回过魂儿来。
忍不住埋怨道:“您老这大喘气,可吓死我了。”
怨不得她这么关心,毕竟那个家伙救过自己一命,这种人情债最是欠不得。
老卢擦着热汗道:
“命,老夫可保住了。只是内力相关的,老夫也就无能为力了。依老夫看,此人以后相当长的时间内都用不得内力,否则只怕就会被反噬!”
“无妨无妨,救人一命已是足够。”赵缨连连道。
她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掂了掂,少说也有二十两。
老卢用的药都是自己独家配置的,可都不便宜。二十两银子虽多,但细算下来却也货真价实。
“给,充作诊费!不够的话我这还有!”
卢神医接过来也掂了掂,却是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勉强足够!”
知道这老头儿面冷心热,赵缨也不甚在意。
她一阵风似的冲进房里,却见昏暗的烛光下,一个木乃伊似的人形物体静静地躺着。
沾了血的破布条铺得满床都是,也不知流了多少血。
经过老卢的治疗,那“木乃伊”身上的伤口终于不再渗血,而且看他呼吸均匀的样子,已经没有大碍。
赵缨稍感安心,可是以这个年头的卫生条件,保不齐就会感染、发炎。
“大兄弟,可千万别死啊。我还想着跟你学两手呢!”
她是真想多学两招,此时恨不得将蚕神蛊挖出来,塞进白山体内。
许是她的期待起了作用,那人忽然发出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这是哪里?”
醒了?
那木乃伊只露出两只眼睛,黑白分明。
“兄弟,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我等你多久了?你……”
好奇的赵姑娘直想问他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看这家伙虚弱的样子,却又不好开口了。
“也罢……你好些了吗?”
“咳咳,这次……这次是你救了我吗?多谢姑娘。”
白山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试了半天也没成功。他只觉得身体软得厉害,奇经八脉中竟调动不起一丝真气。
“我……我的内力?”
“唉……别费事了,安心躺着养伤吧!” 赵缨轻叹一声:
“你的经脉中本来有七八股异种真气互相纠缠,为了救你,我们无奈之下也只好散去了你的修为。你……可不要怪我们。”
白山怅然地望着她,呆呆无语。
他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故此也并不怪罪。只是十多载寒暑苦功才成就的高超修为,一朝化为了乌有,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挣扎着就要起身:
“不行,我得赶快离开这里!你们,你们最好也快走!”
“什么?”赵缨不解。
白山努力地直起身子,抓着赵缨的手,认真地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能连累你们。我如今这个样子,阻挡不了的!”
他身子起了一半,又被赵缨牢牢地按了回去。
“别乱动弹,当心你的伤口又给崩开。”
尽管内气问题已经解除,他的身上只剩下了皮外伤,但若是出血太多的话依然保不住他的性命。
“你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他们的手段有多么残忍,行事有多么卑鄙!”
他的语气很是激动,身上的布带子已经隐隐泛出了血红色。
想起这家伙上次见面时,那股子淡然从容的样子,再看着他现在炭火一般赤红的眸子。两相比较,赵缨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受了多么大的打击。
“你不要这么激动,先告诉我他们是谁。”
赵缨安慰着,循循善诱道:
“我既然救了你,那么就已经和你口中的他们扯上了联系,对不对?若他们找上门来,我却不知底细,岂不是更糟糕?”
白山思索半天,长叹一声:“那你得保证,第一时间报官,将此事交由官府处置,万万不可卷入其中。”
“我保证!”赵缨随口回答道。
可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她再看去,那家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竟然又沉沉睡去了。
若不是探了探鼻息,她几乎以为这家伙死在这里了。
“妈的,最恨这种说话留半句的了!”赵缨恨恨地骂道。
正在这时,柴门被急促地扣响。
门外的人毫不客气地嚷道:“开门!”
这声音,在宁静的夜晚山谷里显得如此地突兀,赵缨顿时大怒:
“谁啊,这么没素质!”
她带着一身怒火冲出房门,冷风一吹,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这个院里,不夸张地说,老弱妇孺可都凑齐了。
万一外面来了强人,就凭他们几个只怕是难以抵挡的。
她第一时间又想到了吴参将的身份,心想着三品官的身份应当能镇住一些人。
于是她翻出那身精湿的参将衣服就往身上套去,而后翻出腰牌来,攥在手里就往柴门处走去。
“丫头,别开门!”卢神医提醒道。
赵缨皱着眉头望着门口,那个地方响动越发的剧烈,显然门外之人的耐心逐渐降低了下去。
但门扉只是普通的柴门。
她摇了摇头:“只怕我不去开门,他会自己把门劈开。”
她将到门边,忽然回头笑道:“一会儿若是见我被杀死了,不必惊慌,我会重新活过来的!”
而后也不等老卢回复,便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猛地拉开柴门,吼道:
“哪来的毛贼!寻晦气寻到老子的府上了!知道老子是谁吗?”
迎接她的却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她吃了一惊,纵是她尽力去躲,那刀气还是在她身前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门外面的是个蒙面人,他见一刀得手,又起一刀直直地刺了下去。
以赵缨方入门的功夫,如何躲得过去?只见刀锋直直地插入胸口,透体而入。
血水飚射,她的身体缓缓倒地,眼睛还难以置信般瞪得大大的。
“姑姑——”
小武哭喊着,却被卢神医紧紧地护在身后。
卢神医不知道有蚕神的存在,但赵缨提前和他打过招呼,因此倒也算冷静。只是自家的小外孙尚不更事,可得仔细看好了!
蒙面人指着赵缨的“尸体”,道:
“本座只要找个人,不想害你们的命。可若是敢说个不字,这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对于刚见一面的人便痛下杀手,如此无法无天的狂徒,他说的话,活了这么大年纪的卢神医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但有赵缨的嘱托在先,他只好勉强沉着,颤抖着花白的胡须道:“不知阁下要找什么人?”
蒙面人比量着:“一个年轻后生,这么高,清瘦,长得像个小白脸,身上还带着伤。很好认!”
卢神医默默地一比对,觉得这人说的人八成就是白山。
他望着躺在门口的赵缨,还有躲在身后的小武,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我帮你找到那个人,能否放我祖孙二人一条生路?”
那人露出来的两只眼睛顿时一亮:
“可以考虑!”
“既然如此,阁下请随我来!”
卢神医说着,先一步向着灶房走去。
那蒙面人只当这里是个普通人家,也不多做防备。
“那家伙在这灶房中?可莫要诓骗本座!”
“不会不会,随我进来便是。”
先前在他在给白山疗伤时,也吩咐赵缨在灶房中熬了几味药。此时房中药味浓郁,更让那蒙面人笃信,要找的人就在此处!
柴门处,赵缨的心口处重新开始跳动,伤口也渐渐止住了血。她暗暗握刀,眼睛缓缓张开,寒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