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缨跟着那假参将一路行到后巷,早有马夫赶着车马远远而来。
她自不客气,当先一步迈入车中。
“赵姑娘何必如此性急?求见府尊也不急于这一时,莫要失了礼数才是!”
伪参将紧跟着挑起门帘,皱着眉头说教道。
这就是演戏演不到位了,真的吴青雷岂会如此和颜悦色?赵缨默默地评价着,却也只是轻笑一声:
“受教了!”
车夫一扬马鞭,鞭花的脆响宛若黑夜里的一个霹雳,拉车的骏马便长嘶一声,踏着细碎的脚步穿行在这窄巷之中。
此时鸡鸣刚起,整个渝州尚且未从熟睡中醒来,是以街道上除了零星几个早起的,别无旁人。
是个搞事的好时机!
“府尊大人可还安好?”
赵缨冷不丁地问道。
“一切如故。”
伪参将假寐之中,半咸不淡地回复一句,还不忘再问一声:
“沈校尉可还安好?”
赵缨紧咬着银牙,从齿缝中发出声音:“托府尊大人的福,也是一切如故!”
“那就好。”
伪参将点着头,缓缓张开眼睛:
“今日我召集江湖帮派聚议,崔大人自然也没闲着,算算时间应当也才与城中富户聚议完毕。毕竟贼兵临城可是大事,哪家哪户也脱身不得。”
赵缨眸光微动,眼神中满是奇怪:“如此有问必答?”
说话间,她的右手隐藏在身后,贴身的短刃滑落到了手心。
伪参将自信地笑了:“反正你也要自投罗网,知道得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便是将事情挑到明面上来了……
他这一假身份,赵缨看到的第一眼就清楚得很。
这一点,伪参将亦是了然于心。
赵缨更是清楚地知道,这个假参将知晓她知道他的假身份。
在如此门儿清的情况下,还主动送上门来,这可就有意思多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缨的笑意渐渐敛去,眸间带上了寒霜。
伪参将却是笑意不减:“尽管猜啊?”
看来双方都不打算将事情留到知府面前,那就再说废话可就多余了!
一道雪亮的刀光于刹那间绽开,赵缨的手腕抖动间,那柄沾过自己血的匕首刹那间弹出,如毒蛇吐信般直逼假参将面门。
这车厢不过两米见方,赵缨一刀刺来,留给假参将躲闪的空间本就不多。她为了一击功成,身子还往前探了好多,更是将仅存的空余都压榨得一干二净。
在如此间不容发的空档,那假参将的身形却是诡异地一动,那一刀竟从他的头顶掠过。
不对,与其说是他动了,不如说是他缩小了!
那人假扮而成的吴青雷本就身量不高,此时一缩更是只剩五短身材,看上去滑稽不已。
可恰恰是这么一缩,他的身体生生低了半个头的高度,也因此,恰好避过直逼面门的一刀。
“缩骨功?”
赵缨歪着脑袋,满脸是好奇之色。
“赵姑娘见过?”五短身材的小矮子反问。
“没见过,但也没少听说。”赵缨嘲讽道:“这功夫听说在盗门常见,溜门撬锁钻狗洞的时候,最是好用不过!”
伪参将果然着恼:“待我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能否继续牙尖嘴利!”
他猱身一动,便如滚地雷般撞了过来,若非赵缨这几日在下盘上多有习练,这一下便要束手就擒。
赵缨再欲反攻,那矮子却充分发挥起五短身形的优势,闪转腾挪好不灵活!
“嘿嘿,确实不巧!擒拿点穴、近身缠斗,正是吾之所长!”
赵姑娘毕竟是缺了经验,被这矮子一反攻,竟又落入了下风。她引以为傲的身法,在这个两米见方的狭小空间里,根本施展不开。
她倒也不急,此时靠在车厢角落,挥舞着那柄锋利的匕首,横劈竖斩,倒也将那绵绵不绝的进攻阻挡在外。
车厢中咣啷啷响成一团,外面的车夫却恍若未闻一般。
马蹄声嗒嗒作响,坚木輮成的车轮轧在青石街道上,上下颠簸不已。
赵缨的脚下如生根一般,越打,信心却是越足。
“看来我没料错。”她暗暗想道。
几轮试探过后,她已经摸清楚了这个假参将的水平。
扮演参将这般重要的任务,若是修为低了,恐怕姓崔的不会放心大胆地交付给他;可若说是武艺有多高,她也不信,毕竟世间的高手还没像大白菜一般常见。
和她预想的一样,不高不低,正是和她一样的三阶水准。
既是三阶,那即便是在难缠的武功,她也不惧。
“喂!你的本事就止步于此了吗?”
她嘲讽道:“赶紧的,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本姑娘赶时间呢!”
那矮子比她更急:“有本事的,就放下你那刺猬打法,跟吾决一死战!”
“好啊!”赵缨笑了:“那就一言为定!”
她说罢,真的就弃了刀,赤手迎了上去。
她并未修习过什么近身短打的技法,这一下显得很是稚拙。伪参将暗道一声愚蠢,双臂探出,直奔她的关节而去。
他预想得很好,只需擒拿住这女子的关节,用力一扭,便能废掉她的一双胳膊。到时如何处置,还不是只凭自己的心意了?
赵缨一拳砸来,在他这个擒拿高手的眼中,却像是白白将关节送过来一般。
他轻易地便接住,而后双臂使力,气海中的气力与瞬息间爆发,便如预想中一般扭了上去……
只听“喀嚓”一声,那条白嫩的藕臂向后弯折,折成一个恐怖的角度。
骨断筋折。
赵缨疼得,额头上霎时间便生成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的另一只手臂却在同一时间探出,一把扼住伪参将的咽喉。
“给我死去!”
在这一瞬间,伪参将的脑袋是懵的。
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上来就用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呢?如此一招若没奏效,岂不是白白送了一条手臂?
生死对决,一条手臂很可能就意味着一条性命。这一式,几乎便是在赌命!
他绝对想不到世间竟有蚕神这等外挂般的存在,莫说是手臂折断,便是缺胳膊少腿的也能给你恢复如初了!
生死之间,那伪参将下意识地就想要掰开颈间的束缚,可那只莹白如玉的纤手却如铁钳一般。
他的手脚乱挥,紧缩起来的骨骼逐次恢复,浑身的骨骼噼啪噼啪作响,脸上的皮肉也狰狞成了一团。
“这是你的原貌吗?”赵缨的眸光很冷,手上加大了力度。
伪参将的面色已然红得发紫,难得还保留有最后一丝清明。他两只手仍然在颈间掰扯,放开了缩骨术之后的齐长腿脚却是不断地前蹬。
他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三阶武者的全力!
他的气力发于气海,每一脚踢出,都能踹断一棵碗口粗的老树。
赵缨不闪不避。
非是她不愿闪避,然而她的心神已经全部灌注到了手上,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松手,都会让这家伙挣脱。
这个敌人,绝不是易于之辈!
感受着腰腹处一下一下如重锤般的踢击,她的肋骨已经发出折断的骨裂声,喉间不断地涌上淤血,全靠她强咽着才没有显露出来。
若无小蚕带来的强悍生命力,她绝对承受不住的!
“嘿!知不知道数值怪的含金量啊?”
身上的痛楚更激发了赵缨的凶性,此刻她的嘴角竟然还是向上翘起来的。
她掐着伪参将的脖子,托着他的脑袋,一下下地向着车厢上撞去!
“咚!”
第一下,砸得那伪参将眼前一黑,意识一片模糊。
“咚!”
第二下,伪参将的手脚都无力地垂落。
“咚——”
沉闷的巨响中,整个车架蓦地歪斜,拉车的挽马受惊,长嘶一声,而后人立而起,三挣两挣便摆脱了束缚。
那可怜的车夫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而后被挣脱了束缚的挽马踏过,顿时肠穿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