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百足,行动起来如风如电,赵缨只觉腥风扑面,那蜈蚣已扑到眼前。
大惊之下,她只好抬起双手,死死地将其恰在手中。
感受着手里黏腻腻的触感,她一阵阵地犯恶心,但那东西力气极大,左摇右晃的,好几次都险之又险地让它挣脱出来。
有了这只蜈蚣的阻拦,柳红蔻终于是挣脱了束缚,留下怨怼的一眼之后,她当机立断地转身。
竟连调息都顾不上了。
“别跑!”
赵缨费力地腾出一只胳膊,一把抓住了她长长的衣袖。
行动稍被阻隔,柳红蔻干脆两手一抬,身形也不知怎么扭动,竟如蟒蛇蜕皮一般脱衣而去。
只留下一件宽袍大袖的流仙裙。
赵缨望着那白花花的身子三步两步便消失不见,嘴巴张了张,只道了一声:
“还真是黑色的。”
蛇美人一走,那只恶心的大蜈蚣也挣扎地弱了。
赵缨干脆扯过那件衣衫,用长长的袖子将它裹了个严实。
没心思再去找人了,岁神道的帮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追来。
她随意地拉开一扇房门,不顾里面男女怎么怒骂,自顾自地走到床边,推开,一纵身便跳了下去。
身在半空才想起恐高这事……
……
赵缨一瘸一拐地摸到乞儿帮驻地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西边了。
她从邀月楼上跃下来时,正遇上赶过来的岁神道教众。但好在是鸡无肾大护法领头,有了这家伙的掩护,她这才勉勉强强地逃出生天。
“笃笃,笃——”
轻敲几声之后,门开一道小缝,诸葛帮主的花白脑袋探了出来。
并没有事先打过招呼,但这老乞丐却好像早就等着她的到来,一抬手,道一声:
“来客请随我来。”
这处小院儿还是和上次一样,就连地上的灰尘都似乎没有挪过地方。
“他们已经到了吗?”赵缨不由问道。
但看老帮主扇着耳朵不为所动,就知问了也白问。
再次下了地道,沿着甬道通到另一处小院儿。
推开了门,却见沈川与何二已等候多时。
“哎呀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俩在这里等得焦躁。你若再不来,只怕沈兄弟便要自己去找你了!”
何二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打着趣。
赵缨在动身去追岁神道的时候,随口提了声到这个地方汇合,得亏这两个家伙还算听话。
见三人皆是全须全尾的,赵缨自己也是舒了一口气。
再看向沈川,这家伙却是难得地冷着脸色,一言不发。
赵缨不知怎的,忽然就有点心虚。
讪讪道了一声:“这是怎啦?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还是那一幅臭脸,赵缨暗恼,就不信治不了你!
这么想着,她忽地蹙紧眉头,佯作疼痛难忍的样子。
这家伙果然中计,关切地道:“哪里痛?”
赵缨想也不想地接了句:“萨斯给!”
我他娘的到底在说什么?
“咳咳……没啥,就是脚崴了……不是打架造成的,纯粹是跳楼的时候摔得……”
“骗鬼呢!你肩膀上那么大一块血迹,当我瞎吗?”
“啊?啊,对!”
赵缨这才想起,那书生的铁扇子上曾经发过一根钢针。在小蚕的作用下,她的伤口恢复得很快,若非沈川提醒,她几乎想不起来那里曾受过伤。
想到这儿,她立时又理直气壮了些。
本姑娘可是伤员,你这家伙不关心照顾也就罢了,怎地还这般使性子了?
她的心头忽然起了个恶作剧的念头,于是一扬手将手里包成一团的布料扔给沈川,道:
“本姑娘带回来个好东西,接着!”
沈川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打眼一看,神情立时变得尴尬起来。
他下意识地闻了一鼻子,芳香沁人,顿时脸更红了。
死不正经,光顾着欣赏原味衣裙,就没发现里面还藏着个大宝贝么?
呸!
何二越看越不对劲,便也凑过脑袋来:
“沈兄弟,有好东西别光顾着自己享福啊……哎哟妈诶!”
一个鲜艳的蜈蚣脑袋探了出来,狞恶的口器不住地蠕动着,把他吓得原地一蹦足有三尺高。
蜈蚣再见天日,一个劲儿地就要往外钻,还好沈川眼疾手快,手中布料一抖就将其再次盖住。
从蛇美人身上扒下来的广袖流仙裙,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制成,任那大蜈蚣怎么折腾都没弄破。只是可惜了这件衣裙……他惋惜着,脑海中倒是浮现起自家义妹穿上这身的样子……
瞎想什么呢!
感受着原味衣裙下面蠕动挣扎着的大宝贝儿,沈川却是面露尴尬。
“这……在下恐怕无福消受。”
他摇了摇头,只觉得怀中物挣扎得更加厉害。他可没有小蚕那种血脉压制,只得又将这团布包丢了回来:
“这个东西……只怕除了你没人制得住它。还是交给缨妹你来看顾得好。”
赵缨微微皱眉,似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娇弱了点。
她倒是更习惯被称作缨哥,实在不行缨姐也好……算了,爱叫什么随他吧……
摇着头接住布包,在小蚕的压制下这大宝贝儿立时安静了下来。
她这才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心说除了本姑娘,还有谁能摆平?
“我的个姑奶奶,可吓死小爷了!”何二尚自回着魂,不住地抱怨:“我说东家,怎地就弄回这么一个狞物?可真是,可真是……”
可真是了半天,他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
赵缨于是又往他面前杵了杵,见他惊叫着往后缩去,一时笑得前仰后合。
“你知道个屁!这东西定然是大补,要是给老沈灌下去,定然比那两株紫精还要好用!”
一边说着,她又手贱地拿这玩意儿往沈川眼前杵去。只是后者保持着一脸淡笑的样子,一点都不为所动,她只好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许是觉得落了面子,她恼羞成怒:
“愣着干嘛?快点升起火来,咱们今晚吃烤蜈蚣!”
这边两人生火起灶不提,赵缨却是抱着布团匆匆钻进房中。
刚带上门,她随即便呼出蚕神来:
“小蚕小蚕,这东西要怎么处置?”
虽说这玩意儿一看就是大补,但是想着那满身的斑斓纹路,便是胆大如她也不禁头皮发麻。
但是小蚕肯定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比如像吸食真气一般,直接把这东西的精华吸干就好。
蚕神的声音越来越像人声了:“你不是说要烤了吃吗?”
她随口说说的,还能真烤了吃不成?
一想到烧烤之后乌漆嘛黑的大蜈蚣,忍着不吐就已经不容易了,如何还能吃得下?
“嘿嘿……总不能真的这么暴殄天物不是?我知道你肯定有利用率更高的方式!”
装,再给我装!本姑娘就不信面对这种大补之物,这破虫子能不动心?
“喂,你可看好了,这个是一只蛊,对你而言想必比什么都大补吧!”赵缨循循善诱道。
蛊类互相吞噬,那几乎是本能了,这破虫子怎地就如此淡然!
“虽说大补,但这东西吾吃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到就想吐……”
嘿?一个破虫子还给我挑上了!
赵缨越发地不耐烦,小蚕似也察觉到这般情绪,连忙又道:
“不过若说是利用率更高的方式,倒是真的有…”
就说吧,跟这破玩意儿不能给好脸色。
赵缨倨傲地道:“什么方式?”
“生吞。”
“……”
赵缨半天无言,压着声音咆哮道:“用得着你说?本姑娘若是能吞得下去还用找你?”
“你……莫非是咽不下去?”
这不废话!赵姑娘默默道。
“早说呀,吾有办法!”
诶?
赵缨忽地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被重重布料包裹住的大蜈蚣忽然地就不听使唤地乱动,头上的触角、身上的毒刺、腹下的百足,以及遍布全身的鳞甲都成了它的武器。
它扭动地越来越厉害,而且无孔不入。赵缨左右拦截,却可惜只生了两只手,不多时就钻了出来,缠绕着赵缨的手臂就往上爬去。
赵缨只当是这东西的反击,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阻拦着,连体内的真气也催动了起来。
可是真元一动,她反而感觉身体动作迟滞了下来。
她很快就想通了原因:“小蚕,是你?”
小蚕没有说话,但那只大蜈蚣却趁着这个行动迟滞的空当,一路长驱直入地突破到面门,而后头部一钻、一顶,竟生生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两个字的意思。
“小蚕,你大爷的!这就是你说的生吞?”
一张嘴,那大蜈蚣连撬开嘴巴的工夫都省了,全身鳞甲兴奋地共鸣一声,直直地就往喉咙里面钻去。
“你大爷……”
火辣辣的疼痛一瞬间盖住了她后面的话,她感觉到锋锐的鳞甲在切割着食管,尖利的虫足刺破了粘膜,两瓣口器只是轻松一搅,便穿透了她的胃袋。
她并不担心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因为消化道中的伤口只在呼吸之间便已愈合。
只是随后而来的绞痛,让她额头直冒汗珠,整个身子也如虾一般弓起。
她知道是小蚕和那大蜈蚣在腹中斗法,一时间竟开始盼着那大蜈蚣胜,就是命都不要了也要和心口处的破虫子同归于尽。
他大爷的,疼死老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