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渝州城,要找旁人或许不太容易,但若要寻找鸡无肾,却不是什么难事。
无他,只是因为小蚕能感应到那厮的真元罢了。
夜幕掩护下,赵沈二人换上了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便如飘散在巷子里的两道罗烟。
“我说,你的身子没关系吗?”赵缨担忧道。
她是真怕这个家伙又要逞强,撑着重伤初愈的身子,却一声不吭,直到身子骨彻底支撑不住的时候才......
沈川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脑补:“在下的身体确实没有痊愈,但也不至于平道都走不了。”
赵缨想想也是,又不是提着轻功飞檐走壁。
便是真的飞檐走壁,依着沈川如今的恢复状况,也未必不能走个两步。
今日的夜里,比起往常更是静谧得多。
渝州城虽无宵禁,但是此时动荡不安,深夜之时自然家家闭户。便是满大街的无家可归者,也都三三两两抱成一团,寻着些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下缩着。
至于巡街的武侯,早就撂了挑子了!倒是有些白天没抢到好东西的兵丁,趁着夜色瞪着两只狼一般的眼睛,四处捡拾着些残羹剩饭。
赵缨一路行来,竟是一个人都不见,就像身在鬼城一般。
“待你伤势痊愈,咱们就做两个飞檐走壁的侠盗吧!惩奸除恶、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越到内城,气氛越是压抑,赵缨不得不说些废话来冲淡这个氛围。
只可惜,沈川这个读不懂空气的家伙,却一反常态地缄默了起来。不管她说些什么,都只是淡淡地应一声“好”。
甚是无趣。
找到鸡无肾的时候,这厮好像还在执行着什么任务。
赵缨并没有贸然接近,只是隔了两条街,通过小蚕发出了信号。
而后只是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不消多时,街的那头走出一个涂脂抹粉的美艳妇人。
如此深夜,一个妇人独自行在街头,本就十分诡异。更何况那妇人身段婀娜、姿态也是摇曳生姿,赵缨下意识地观察了下四周,这才确定自己到的不是妙乐坊。
“这位,就是你说的易容大师?”沈川低声问道。
这模样倒是有些高深莫测的意思,就是这举止……是不是有些过于轻浮了?
赵缨同样拿不太准:“应该吧。”
她默默地垂下袖子,短剑随时都能滑入手中。
如临大敌般对峙了许久,直到心口处的小蚕回馈来奇妙的感觉,她这才敢确定来人身份。
那妇人撑着把花伞,袅袅婷婷地站定在赵缨身边,一开口,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赵姑娘,又见面了。”
“……”
强忍着阵阵涌起的不适感,赵缨将这家伙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而后围着他转了两圈,抬手在那丰腴的臀瓣上拍了一记。
“果真是千面万化!”
一回头,得意地向着沈川炫耀一声:“我说得不错吧,确实是易容高手!”
“还真是。”沈川奇道。
他虽然早历江湖,称得上一声见多识广,可这般水平的易容大家还是仅仅只是听说过而已。
“阁下究竟是男是女?”他问道。
“随郎君的意,郎君想让奴家是什么,奴家便是什么~”
娇滴滴的语气搭配上公鸭般的嗓音,这恶心的语调听得沈川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敬而远之地退后两步。
便是赵缨也是一阵恶寒,一个拧身挡在沈川面前。
“在我面前好好说话就行,明白吗?”
又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揶揄道:“扮作如此模样,莫非你执行的是‘那种任务’?”
“奴家扮作何种样貌,只取决于任务需要。赵姑娘实在是说笑了~”
实在是受不了了,若非是还指着他干活儿,赵缨真想让小蚕给他来了下狠的。
懒得再多废话,赵缨直接道:
“用你千面万化的本事,帮我们两人改换下容貌。”
还不忘威胁一声:“好好说话!再恶心人的话,我不介意采取点特殊手段。”
想到她留在体内的特殊真气,每次发作时,周身百窍那种针扎一般的痛感,鸡无肾终于是老实了下来。
却是叹了口气:“易容可是个精细活儿,怎奈小人今日还有要务,若长时间不会,那边必然疑心……”
“不必化得多么精细,只要让旁人认不出我就行。”
鸡无肾点头:“那倒容易!”
他说干就干,袖袍一展便掏出一溜瓶瓶罐罐。
他动作娴熟地配置着,仅仅借着月光,不一会儿就搞出来一团黏黏糊糊的泥巴一般的东西。
赵缨看得直皱眉头:“我警告你啊,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体内的特殊真气可就别想解开了!有那东西在你活不过一年半载!”
“瞧您这话说得,我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命过不去不是?”
鸡无肾陪笑着说道,同时将手里的东西分成两团,分别向两人脸上抹去,一边抹还一边调整着“泥巴”的位置。
“时间紧,只能用这等简易的法子。二位若是不洗脸的话,估摸着也能保持个三天两天的。”
鸡无肾的动作停下,赵缨二人同时看向对方。
对视一眼,而后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喂,我现在什么样子?”
“像个村姑。”
这小嘴儿可真会说话……
沈川的眉眼还是那个样子,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同了。尤其是他的肤色,即使是在月光之下看去,也不复原本的惨白色。
看上去倒像个朴实的农家少年。
或许是原貌看得多了,对方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怪异。想必自己的模样,在他的眼中也差不多。
一回头,却见鸡无肾已经悄没声地偷溜出去好远。
“鸡护法,不如留步?”
这话一出,鸡无肾的身子都颤了一颤。
他僵硬地转过身子,陪着笑脸,道:“可还有用得到小人的地方?那边人等得久了,只怕是会起疑心……”
“哦,也没什么事。”赵缨满不在乎地道:“就是想聊聊你今晚的行动。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日子啊~”
鸡无肾的笑容僵住了,天人交战了一瞬,终于是在岁神道的“大业”和自身的安危之间做出了选择。
“如此夜色,杀人真的不好。”他整个身子都松弛了下来。
赵缨一条眉梢:“所以,你们要杀的是?”
沈川同时竖起了耳朵。
鸡无肾凑到两人跟前,压低了声音,只道了一声:
“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