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搅着冷雨直往脖领子里钻,沈川不由得裹紧蓑衣。
他强行挤在孙家兄弟中间,好歹是有了个避雨的位置了。
“我说兄弟,家中可有妻小?”
半尴不尬地套了两回近乎,也不知是孙老大还是孙老二的家伙才勉强答一声:
“有浑家,也有两个细娃,托恩公的福,都接到身边来了。”
“哦哦,蛮好蛮好。”
“……”
“真不让进?”
“恩公吩咐过的。”孙家兄弟答道。
“不能通融?”
“恩公原话是,见到沈先生直接打出去。我兄弟二人已经是有所通融了。”
又是一阵沉默。
门帘忽地掀开,靳祥道长笑眯眯地钻了出来,正见沈川和那两个护卫大眼瞪着小眼。
“哟,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人站岗?”
他打趣道。
沈川的脸色顿时涨红如猪肝。
“进去吧,赵姑娘可在等着你呢!”
沈川一愣:“她不是......”
却见守门的两个家伙很有默契地往两边让开。
你们他么......
孙家兄弟自然不傻,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们若再“秉公执法”下去,便是没有眼色了。
手指连连点着,表示记住了这两个夯货,沈川一语不发地就往帐中走去。
一把茶壶便飞了过来。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哭笑不得的沈川只好无奈道:“进来看看你。”
“谁要你看,你早干什么去了?”
一想到方才帐中那么多人叽叽喳喳,赵缨却找了半天都没寻到沈川的身影。
天知道她有多么失落。
沈川也是无奈,他总不能说是有一种类似于“近人情怯”的奇怪情绪在拦着他吧。
他刚准备脱下蓑衣,又见赵缨再次举起茶杯,作势欲砸。
他轻叹一口气,缓缓地转身欲走。
这一下子,反倒是赵缨坐不住了。
“你给我站住!”
不仅是沈川,便是门口的孙家兄弟也都狐疑地探进来一只眼睛。
“咳咳......”她意识到失态,只好故作镇静地轻咳两声。
“你过来,跟我说说咱们现在的处境。”
说着,还静静地坐起身子,让出了半边床榻。
帐外,孙家兄弟互相挤眉弄眼,双只耳朵几乎要塞进帐子里了。
如此行为成何体统?
靳祥道长不齿地冷哼一声,却悄悄地将真元运转到耳边......
一只茶杯适时地飞出门帘,带着呼呼的风声,“噗”地栽进泥泞的地面里。
三人这才眼观鼻,鼻观心,屏息而凝神......
沈川见帐中并没别的坐具,也只好往床脚上一坐。
他并没有顺着赵缨的话头答下去,而是又问道:“我师兄跟你说了些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提了提你的身子,帮你想了些办法罢了。”
“我的身体,可还有救?”
“有一个长远的法子,便是帮你重塑经脉,只是这活儿费时费力,你未必能撑得到那时候。因此,道长又提了一个临时性的方法......”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耳边也挂上了不自然的红色。
“是什么?”
耳听得沈川还在不断地催促着,她越发地着恼,可是“双修”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来......
“你不用管了,这是都交给我便是。”
少女红着脸,微微嗔道,语气不容拒绝。
只是这副样子,却让沈川看得一时楞神。
她好像又漂亮了......
早知道自家义妹的体质有点特殊,但几天之内从一具焦尸恢复到正常模样,这已经足够让人震惊,这般进一步脱胎换骨,几乎便是耸人听闻了。
他越凑越近,看得也愈发仔细。
脱落的血痂下面已经长出了如雪般的新肤,烧焦后又长出来的长发浓黑如墨,脸上朱唇琼鼻、明眸善睐。
分明五官都没有多大的变化,但组合在一起怎得就和谐得多了呢?
“你在看什么呢?”赵缨疑惑地晃着小手,这才将沈川的魂儿给唤回来。
沈川也是羞红了脸,只老实地说道:“你长得,不一样了。”
“是吗?”赵缨下意识地摸向柔滑的脸蛋,问道:“变化大吗?”
沈川不自觉地瞥着某个部位:“大......”
“......”
没有理会某个人下流的眼光,赵缨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面铜镜,翻来覆去地照着。
嗯......说不出哪里与原先不同,鼻子还是鼻子,眼睛还是眼睛,但总觉得莫名地顺眼了许多。
若说先前只能算是个明艳的少女,如今也算长开了吧。
说一声绝色佳人没问题吧!
她一下子便沉浸在了自己的盛世美颜之中,便连一旁的沈川也顾不上了。
还好她还算有良心,臭美着的同时,也不忘感谢一声小蚕。
其实,容貌上的变化,只是她体内脱胎换骨的外在表现罢了。
她若肯腾出时间内视,当能发现经脉宽广如通衢,真元浑厚如沧海,筋肉骨骼尽皆气血充盈,伸缩之间便可感受到磅礴的力量感。
只是肤浅的赵姑娘沉迷于美色之中,竟丝毫未曾感知......
见她平安无事,沈川便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大帐。
他嘴角的笑意蓦地收敛了起来,只感觉心头如坠着铅块一般,压得他呼吸都不畅快。
想喝酒,想找个人一醉方休!
师兄竟然不知所踪。
“我师兄呢?”他向着守门的孙家兄弟问道。
“沈先生,靳祥道长已经离去。”
“走了?去哪儿了?”
孙家兄弟同时摇头:“不知,只说是任务完成,自当回去......”
靳师兄回去了......找何二那家伙也好!
他兜兜转转去了另一边的营帐,却只看见一营的半大小子。
“他出去了?这鬼天气能出什么任务?”
“不知,只是上午和大伙儿商议完之后,就匆匆骑马离去。”
跟这帮小子喝不起来,沈川只好抱着酒坛另寻他处。
大雨之中,整个营区都冷清得吓人。他寻不到酒友,自己回了营帐,就这么抱着酒坛,自斟自饮起来。
独饮伤身,他越喝竟越是愁闷。
正巧一人从门口经过,沈川大喜,也不顾那人愿不愿意,拉着就往帐中拽去。
“沈兄,林某不是这样的人!”
“别废话!与我同饮!”
可怜的林彦,就这么听了一晚上的醉话。
直到半夜,这处营帐里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
“我是真的好喜欢她呀。”
“可我命不久矣,如何能给她幸福?”
“明知没有结果的感情,我怎得就放不下呢?”
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