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胖大的身躯,落在高高的树枝上面,竟是四平八稳。
运起目力,穿过山林的重重遮蔽,她似能见到一股又一股的探查小队从那寨中放出,又散落在山林各处。
“儿郎们,打起精神来!咱们绝不能放过一个仇人!”
她吼一声,手底下的苗人们也跟着应一声。
朦胧的晨雾中,忽地传来几声不和谐的鸟鸣声。
马夫人知晓,这是族人们发来的讯号,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过不多时,果有三三两两的寨兵摸了上来。
他们埋伏的位置正是个好地方,向上能窥探到山寨的动向,向下则可以俯瞰整个山谷。
是以巡哨的喽啰越聚越多,一个个隔着晨雾翘首以盼,却又不敢真的往下探去。
“大哥,什么也看不到啊!”
“废话!等你看到东西的时候,小命也就没了!再等等,多等几个兄弟再一齐下去!”
几个喽啰这般嘀咕着,殊不知树梢上的伏兵也是同样的想法。
再等等,多等几个再一网打尽!
太阳一点一点地升高,马夫人算着时间,暗道一声差不多了。
于是一时间箭落如雨!
“遭了,有埋伏!”
那群喽啰一时间便如无头苍蝇一般,有几个运气不好的更是当场毙了命。
一轮箭罢,幸存下来的喽啰们也是个个带伤。他们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见不知何时竟被人封了后路;想往前突围,前路却也被人阻住。
前进不得这是,忽有一壮妇虎吼一声,从天而降!手中两把砍山刀划出两道漂亮的弧线,滚滚刀光一瞬间就撞入了人群之中。
一时间,血光纷飞。
有几个机灵一点的一转身便往林间匿去,马夫人得了沈川的命令,倒也并不如何搭理,竟也让这几个幸运儿逃得了性命。
有不忿的,还远远地抛下狠话:
“你们这些苗人给爷爷们等着,待我家寨主……”
废话被一支投矛打断,余下的便更不敢多话,一时手脚并用,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马夫人一把抹去身上的血,扯起河东狮吼般的嗓门,吼道:
“禀告你们家寨主,洗好脖子在家等着!哈哈哈哈……”
这边动静一起,山下的沈川早接到了讯息。
他盘算着时间,而后扬起星眸,一一扫过各位兄弟。
什么话都不必说,只是简单的一个手势。
蓄势待发的大部队,便如洪流一般自他身边经过。
……
“什么?那些苗人也来凑了热闹?”
黑虎寨中,刘大寨主正仔细地洗着手,却怎么都洗不掉手上的血味。
他烦躁至极,干脆将那水盆一把推翻。
“这帮子杀千刀的,前番还没有打服么?奶奶的,又晃悠到老子面前来,真当老子心慈手软吗?”
一听闻山下来得只是些苗人,他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丢到一边去的胆气又给捡了回来。
他仿佛又支棱了起来:“取我的金背砍山刀来,看我这回不杀得他们胆寒!”
过不多时,一身披挂的刘寨主已立在了寨墙之上。
惊飞的鸟雀越来越近,他知晓山下的“苗人”们也越来越近了。
豪迈地叫一声:“取酒来!”
喽啰们早知自己寨主的习惯,酒坛、酒碗早已备好。
刘寨主便接过那盏粗瓷大碗,一仰脖将那村酿尽数灌入口中,面上露出陶醉般的神色。
而后腮帮子一鼓,满嘴的劣酒化作喷雾,尽数吐在了他那杆金背砍山刀之上。
“便以你们这些苗人,来祭我的宝刀!”
他摩拳擦掌地盯着林间,就等着苗人露头,他便可兜头斩下!
渐渐地,闷雷般的鼓声响起。
这帮子苗人,从哪里寻来的战鼓?搞得还真挺像那副样子。
而后山林间人影簌簌,从中显现出一队头顶铁盔、穿着铁甲的军士,大盾撑在前,弓弩列于后,不时露出的枪尖更是闪露着寒芒!
刘寨主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这……这帮人是哪儿来的?”
“不……不是苗人吗?”
“放屁!是你瞎了还是我瞎了?”
刘寨主破口大骂,恨不得将那回话的喽啰兵当场劈死。
“你看看这些甲兵,分明是正规军的装束!那些穷鬼似的苗寨,就让他们攒八辈子,能攒出这么一套家当来?”
一时间,他的金背砍山刀软得像一根面条,腿肚子直转着筋,行事又开始“谨慎”了起来。
军靴踏地的声音整齐划一,却在寨外一箭之地停下了脚步。
大盾缓缓向两旁分开,一个清秀的书生越众而出。
张口便朗声道:“刘寨主,今日可还安好?”
“是你?”刘寨主认出沈川,一时间牛眼睛瞪得如铃铛一般。
“先生所为何来呀?”
“哈哈哈哈,自然不是来探亲的。”
沈川随意地瞎扯着:“听闻昨日我家妹子向寨主讨要了些东西,可有此事?在下今日便是来取的!”
刘寨主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想了一番才想起昨日应许给赵缨的粮食。
“哎呀呀,既是为这个而来,何必这般兴师动众?只要知会一声,我寨中兄弟便直接送到手上,岂不更好?”
“不劳寨主费心了,不如打开寨门,放我兄弟自取如何?”
“这……”
刘寨主还真想破财消灾得了,可所幸最后一点理智没被恐惧打败,知晓这帮子全副披挂的武士一旦进寨,那这寨子可就等于是拱手想让了。
又望一眼,发觉他最忌惮的那个女人不在军中,终于是咬了咬牙,一挥手:
“放箭!”
一声令下,箭落如雨。
只是箭雨纷纷落在沈川身前,沈川自始至终没有挪过步子,甚至不曾变过神色。
末了还不忘嘲讽一声:“刘寨主怎地连自家箭的射程都忘了?要不要试试我们的?”
取自渝州城北大营的劲弩在他身后呈一字排开,他也微笑着挥了挥手,却见飞矢如流星。
一支弩箭擦着刘寨主的耳边掠过,惊得他连忙缩到墙后,一时间浑身冒汗。
其他的喽啰兵却未必如此幸运了,一波弩箭下来,寨墙上至少有七八个人手舞足蹈地摔了下来,带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一时间惨叫连连,看得沈川格外满意。
“就保持这般,大盾开路,弓弩手压制着往前进逼,掩护先登小队!”
……
前寨的喊杀声一起,后山上的赵缨等人便听到了动静。
“轮到我们出场了!”她平静地道。
于是一道道绳索自后山上垂下,赵缨等人借着晨雾,纷纷顺着绳索缒下。
全寨都被喊杀声所吸引,竟没有人注意到这支天降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