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锣响,四面八方便有数不尽的钩索抛了过来,在货船结实的船帮上卡得牢牢固固。
各式各样的怪叫声中,一个个肤色黝黑的汉子精赤着上身,或叼着短刀,或配着鱼叉,在四方如蛛网般的绳索中如猿猱一般攀援、跳跃。
并不多时,不算宽阔的甲板上已然站满了人。
“大哥,怎么个章程?”
几个像是头目似的家伙簇拥着船老大,俨然有种众星捧月的意思。
那船老大便踏前一步,朝着萧楚生嘿嘿笑道:
“贵客,您要是识相,不如便留下财货,自己绑了手脚跳下江心,也免得被乱刀剁成肉酱!”
萧楚生一下子就想到了赵缨说过的,吃馄饨还是板刀面之类的话。也不知那位姑娘是有先见之明,还是说压根就是一伙儿的呢?
此时不见了那两人的踪影,料想他们没有内力傍身,早就被这**麻翻了吧。
他暗暗活动着,暗道一声好厉害的麻药!
全身的真元催动着,好歹是保持住了头脑清醒,但他的手脚却是酸软不堪,一身实力也不知能发挥出几分来?
总之,现在的情景之下除了杀出去,别无其他办法。
他便横剑于身前,也不搭话,只是强撑着被药得迷迷糊糊的身子,眸子里却无半点退意!
“贵客敬酒不吃,那就莫怪小老儿心狠了!”
财帛动人心,船老大当即狞笑着,呼啦啦一招呼,当即便有悍勇的江上汉子一拥而上。
受**影响,萧楚生的行动迟缓许多,因此甫一照面,便被一拥而上的水手们所伤。
好在货舱门狭窄,他整个身子堵在门前,硬是不退一步。
“好一个硬骨头,那家伙的财货定然非同凡响!咱们要不也横插一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缨跃跃欲试,看得沈川神色十分异样。
到底是山寨里出来的土匪婆子,看待问题的角度就是不同凡响。
沈川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却是一把将她拉住,说道:
“莫要妄动!我看那萧楚生也是有武艺在身的,观其真元,也有个三四段左右的修为。纵然是中了**,也不是等闲几个蟊贼所能放倒的!”
话音刚落,却有一个阴险的家伙偷偷摸到萧楚生身后,当头就是一刀!
萧楚生险之又险地让开脖子,背上却挨了正着,被那单刀斜着划了好长一道伤痕,血水顿时喷涌而出,不多时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
沈川便又补充一声:“只可惜未入五段的横练境,要不然护体罡气自行运转,说是刀枪不入也不夸张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毒奶的缘故,自从他张口点评了几句之后,那萧楚生的处境越发地危险起来。
他的身上连连中刀,不多时就成了一个血人,却依旧死战不退。
“嗤”地一声,长剑精准地划过一个江匪的喉头,那江匪捂着脖子,嗬嗬连声,终于是一跤栽倒在了甲板上,死不瞑目。
而在他的身周,横七竖八地已经躺了一地的尸体。
这副场景,总算是将周围的江匪震慑住了,一时间围在他的周围,却是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一时间,以萧楚生为圆心,周遭三步之内竟是空了出来。
萧楚生终于是拄着剑,呼哧呼哧地喘息起来:
“你们……你们可知,劫的是谁的货物?那可是义军郑王爷的粮饷!”
“郑王爷……”
这个名号一出,似乎还真的震慑住了不少人。
围在他周边的大小江匪,无不后退一步,互相交头接耳着,眼神中满是忌惮。
倒是赵缨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不由疑惑地望向沈川:
“这位郑王爷又是何方神圣?”
“当是说得郑秉忠吧。”
沈川低声道:“西北七十二路反王里,目前势头最盛、兵力最多的便有两人。这位郑秉忠便是其中之一,诨号郑王爷,在这江湖绿林间却是比官府说话还好使。”
原来是个反贼头子……赵缨迅速进行有效的归纳总结。
却是忍不住又问:“你不是说有两人,那另一人是?”
“却是唤作马成,号为马王爷,手底下足有十多万部众,比起郑秉忠还要强上一分。”
沈川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我在襄阳的时候,战场面对的,就是这位马王爷!”
这两支反贼,都给沈川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马王爷部众军纪严明、骁勇善战,郑王爷所部足智多谋、悍不畏死,都是给官军带来过极大麻烦的人物。
他脸上的忌惮之色不似作伪,显然那两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赵缨却是有些疑惑:“这等人物,怎地大军开拔的粮饷却只派了一人来送?难道不怕途中生出什么变故?”
沈川也道:“我也不得其解,除非……除非这位萧楚生与那郑王爷并无瓜葛,纯粹只是扯虎皮做大旗!”
“说起来,这个人的身上……我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赵缨也皱起秀眉,却是半天也没思索出来。
却说另一边,一帮子江匪迟迟不敢再踏前一步,一时间竟是给了萧楚生喘息的机会。
“大哥,怎么个章程?”
一帮江匪面面相觑,最终却是齐齐望向那船老大。
船老大一时间也麻了爪。
一方面,郑王爷的霉头他是万万不敢触碰的,哪怕对方只是用来咋呼……可是他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却也知此时若缩了头,以后也没脸再做大哥了!
决心既下,他呔地一声大叫:
“哪里来的泼贼,也来拿郑王爷的名号说事!当爷爷我好骗么?好叫你这厮知晓,大江之中谎称郑王爷帐下的,爷爷我宰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说得义正言辞,一挥手,招呼着一众江匪道:
“都给老子上,绑了这厮也好跟郑王爷请功!”
这等强心剂一下,围着萧楚生的一众江匪终于是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萧楚生虽说得了些喘息的时间,终于将那恶心的药劲冲开了一些,然而身上的伤口却也流血不止。一里一外,整个人的状态并没好到哪里去。
勉强砍翻两个冲上来的蟊贼,却见时常爱护的宝剑也崩开了好多道口子。
他不由长叹一声:“千里之行已过九成,怎料在这最后一成路上翻了船!”
叹罢,他忽地将面前几人逼退,却是突兀地将剑横在了自己颈间。
他几乎是在哀求着船老大:
“请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
“好!老子平日最敬好汉!你死后,老子一定给你收尸!”
船老大拍着胸脯,手下的一帮江匪也识相地往后退去,一下子又在他的身周留了一大片空处。
萧楚生终于是感激地点着头,也不知对着自己的宝剑说了些什么。
下一刻,他却是突兀地冲出,身子在猛然爆发的冲力下一下子窜了出去。
有反应快的江匪试图拦下,却见那人的身子在闪,竟是猛地折向了船舷边上。
“他要跑!”
船老大终于反应过来,张口便提醒一声。
然而为时已晚,众人涌向船舷,却只见一圈圈的涟漪。
而赵缨此时,确实终于想起来那熟悉感来自于何处。
她一下子揪住沈川,失声道:
“巫山剑法!他用的是巫山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