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尔德这片被魔法隔绝的疆域,除了巍峨的魔王城,几乎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安德站在城堡最高的露台上眺望,所见之处尽是令人窒息的空旷。
曾经应该星罗棋布的农庄,如今只剩几根腐朽的篱笆桩歪斜地插在龟裂的土地上。没有弯腰收割的农夫,没有哞叫的耕牛,连一只偷食的麻雀都看不见。那些本应翻滚着金色麦浪的田野,现在长满了带刺的暗紫色荆棘,在风中发出干枯的沙沙声。
通往魔王城的石板路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到商队车辙的痕迹。集市广场上的摊位早已坍塌,破旧的陶罐倒扣在尘土中,里面住着发光的毒蘑菇。安德能想象这里曾经的热闹——叫卖的货郎、讨价还价的主妇、表演杂耍的艺人...而现在,连野狗都不会来翻找垃圾。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随着前任魔王们的征战与暴政化为了尘埃。
“温蒂,”安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应该知道从海涅尔德通往外面世界的办法吧?”
天使族少女的羽翼骤然收拢。一片羽毛缓缓飘落,在触及地面前化作光点消散。
“魔王大人...”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水晶吊坠,“外界对我们……”
“不是以魔王的身份。”安德打断她,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是作为安德。”
“何况从魔王军躲藏在这里,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之久,战争带给外界的破坏和仇恨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得到了应有的抚平。”
魔王继续补充道:
“那些维系城堡运转的基础工作,现在全落在了几位魔族重臣身上,萨萨芬妮用血魔法修补城墙,巴鲁斯亲自搬运石材,连高贵的大贤者温蒂都不得不亲自下厨。这个曾经辉煌的魔族文明,如今落魄到连一杯像样的啤酒都酿不出来!”
温蒂的瞳孔微微扩大。星光透过穹顶,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你难道不觉得,魔王城就像一具被掏空内脏的标本吗?宏伟的外壳下,缺少了让生命流动的毛细血管,没有农民送来新粮,没有工匠维修器物,没有吟游诗人传播故事。连温蒂你引以为傲的图书藏馆,都成了没有读者来访的地方。”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妥协。从羽翼深处取出一枚镶嵌星蓝宝石的钥匙。
“需要三枚界域符文。”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先代魔王大人将能够开启外界与海涅尔德之间的通路转化为了三枚界域符文,分别由大贤者温蒂,巴鲁斯将军以及……”钥匙在她掌心发出幽光,“……格温多琳·叶茨保管。”
她转身走向中央立柱,钥匙突然变得滚烫:“但魔王大人您必须明白,穿越屏障意味着——海涅尔德与外界的通路将会永远打开。”
“我知道风险。”安德凝视着钥匙逐渐融化的景象,“但比起安全的囚笼,我选择自由的可能,我一定要找到一条不通过战争与侵略的方法,来实现海涅尔德地区的繁荣,实现魔王城的再次繁荣。”
“想必魔王大人这么说,心中也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我会永远追随您的步伐。”温蒂手搭在胸前,微微鞠躬。
“其中一枚符文就藏在藏书馆的‘真理之眼’中。”温蒂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她手中的星蓝钥匙悬浮而起,在穹顶投下的星光中缓缓旋转。
藏书馆中央的智慧之井突然泛起涟漪,平静的知识之海被无形的力量搅动。水面之下,一个苍白的金属球体逐渐浮现——它完美无瑕的表面反射着所有书架的光芒,如同将整座图书馆的智慧都浓缩其中。球体表面流转着血管般的金色纹路,在瞳孔位置,一道竖立的裂隙正随着钥匙的接近缓缓张开。
当钥匙触及裂隙的瞬间,整颗金属之眼突然剧烈震颤。所有漂浮的书籍同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防护结界如心跳般明灭。钥匙在瞳孔中融化,金色的液体顺着那些纹路奔流,将整颗眼球染成耀眼的琥珀色。
“以知识为钥,以真理为证...”温蒂的吟唱声中,眼球表面的裂隙完全张开。刺目的光芒从深处迸发,在光线最炽烈时,一枚边缘呈不规则锯齿状的符文从裂隙中浮出。它通体呈现出星空般的深蓝色,内部有银河般的星云在缓缓旋转。
当符文完全脱离的刹那,真理之眼突然黯淡下来。那些流动的金色纹路迅速褪去,恢复了最初的银白色。竖瞳缓缓闭合,最后发出一阵微光彻底消失不见。
安德怔怔地望着悬浮在空中的界域符文,瞳孔中倒映着符文内部流转的星云。他从未见过如此瑰丽又蕴含强大力量的造物——那深邃的蓝色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吸入其中。
“这...就是能够穿越世界屏障的钥匙?”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符文立刻感应到他的气息,缓缓落入掌心。在接触的瞬间,安德感到一阵奇异的温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星辰在血脉中流淌。
温蒂的羽翼轻轻颤动,她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魔王大人,巴鲁斯负责保管的那枚符文相对容易取得。那位忠诚的战士始终信任我的判断。”她的指尖在符文上方画出一个保护性的结界符号,“但格温多琳小姐...”
安德注意到一向从容的大贤者罕见地抿紧了嘴唇。
“她是最后的守旧派,”温蒂的羽毛无意识地收拢,“作为历任魔王的亲信,她始终坚信海涅尔德必须维持绝对封闭。”天使族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在她眼中,任何与外界接触的企图,都是对魔王城千年传统的背叛。”
符文在安德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温蒂的话语。年轻的魔王突然意识到,他即将面对的不仅是一枚符文的获取,更是两种理念的激烈碰撞。
“格温多琳将符文藏在哪里?”安德轻声问道。
温蒂摇了摇头,星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没人知道。也许在她的玩偶中,也许...”她突然噤声,目光转向图书馆深处某个阴影角落,“魔王大人,还请您要小心,她对您的信赖与依恋,可能正是最大的阻碍。”
安德握紧符文,感受到其中澎湃的力量。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要打开通往外界的大门,他必须先打开那位固执女孩紧闭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