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军民区笼罩在薄雾中，安德踩着露水浸湿的石板路，来到了那座黑铁铸造的高塔前。锻造塔外墙布满了经年累月的灼烧痕迹，塔顶的烟囱仍在冒着缕缕青烟。
“巴鲁斯何在？”安德仰头喊道，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
塔门“轰”地一声被推开，巴鲁斯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煤灰。“魔……魔王大人？！”兽人的虎目圆睁，连胡须都惊得翘了起来，“您怎么亲自...”
安德笑着举起手中散发着微光的符文：“我来是为了界域符文，温蒂已经把她保管的那枚交于我了。”
巴鲁斯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单膝跪地时，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温蒂大贤者竟然...”粗壮的兽爪微微颤抖，“她向来最遵守规矩...”
“但她愿意相信这是正确的选择。”安德将符文凑近兽人眼前，星云状的光纹在符文内部流转，“就像我相信，你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巴鲁斯沉默良久，突然起身走向熔炉。他从沸腾的铁水中抽出一柄通红的巨剑，安德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兽人将军将剑刃抵在自己胸口，炽热的金属与铠甲接触发出“滋滋”声响。
“以锻造之神的名义起誓。”巴鲁斯的声音低沉如雷，他从熔融的剑身中取出一枚赤红的符文，烫伤的手掌冒出丝丝白烟，“命于我保管的这枚'熔火之心'，现在交还给魔王大人您了。”
安德接过符文的瞬间，滚烫的触感突然变得温暖宜人。两枚符文在他掌心微微共鸣，流光溢彩。
“容我多嘴，魔王大人，您真的决定要离开海涅尔德吗？”巴鲁斯突然问道，金色的兽瞳中映照着符文的光芒。
安德握紧符文，没有立即回答。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为黑铁高塔镀上一层金边。
“不是离开，而是去寻找能够让魔王城再次繁荣的方法。”
“原来如此……是我狭隘了。魔王大人还请随我来，我有一物献予您。”
巴鲁斯沉重的脚步声在锻造塔的螺旋阶梯上回荡。兽人一反常态地沉默，粗壮的手指紧握着青铜火炬，跳动的火光将他绷紧的下颌线映得忽明忽暗。
“巴鲁斯？”安德忍不住开口，“我们到底要——”
“魔王大人，我们到了。”兽人突然停在阶梯尽头，用肩膀顶开一道布满符文的黑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扑面而来的热浪中夹杂着硫磺与金属的气息。
安德瞪大眼睛。地下宫殿的穹顶悬挂着数百把未完成的武器，被地心岩浆池映照得如同赤红的星辰。中央锻造台上，一柄银色长枪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布上，枪身流淌着液态月光般的光泽，部分区域缠绕着着诡异的绷带
“龙骨钢。”巴鲁斯粗糙的指尖拂过枪刃，金属立刻发出清越的龙吟，“用冰霜巨龙的椎骨淬炼三百昼夜，再熔入星辰铁矿。”他突然握住枪柄猛地刺向铁砧——火花四溅中，三寸厚的精钢像豆腐般被贯穿。
安德倒吸一口冷气。枪尖拔出的瞬间，贯穿的孔洞边缘竟凝结出冰晶。
“它能吞噬魔力。”巴鲁斯翻转枪身，露出镌刻在枪尾的暗槽，“注入火系魔力就是烈焰枪，水系则化冰矛。”说着突然将长枪抛向年轻的魔王，“试试。”
安德手忙脚乱地接住，枪身突然泛起波纹状的蓝光。他本能地朝虚空突刺，枪尖竟拖曳出流星般的魔力尾焰，在岩壁上炸开一片冰棘丛林。
“这...这太犯规了！”安德抚摸着枪身上细密的龙鳞纹路，那些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巴鲁斯从铠甲夹层取出一枚骨白色枪头，“真正的杀招。”他将枪头旋进暗槽，整柄枪瞬间嗡鸣着变成暗红色，“逆鳞状态，持续三分钟。”兽人突然压低声音，“足够捅穿龙骑士的圣盾。”
岩浆池突然剧烈翻涌，映得巴鲁斯金色的瞳孔如同燃烧。“它叫『凛冬之息』。”兽人单膝跪地，将枪套重重扣在安德腰间，“静待您的好消息，魔王大人。”
“凛冬……之息。”
安德抚摸着枪身，低头看见枪套内侧刻着细小的兽人文字——【利刃向敌，后背予君】。
“龙枪上的绷带，是用来抑制更强大的力量的，魔王大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请不要轻易解开它。”
“我明白了……”安德回答，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枪身半寸。
再抬头时，锻造塔的铜钟正敲响黎明，第一缕阳光穿过武器架，在巴鲁斯肩甲上折射出七彩光斑。
※
昏暗的卧室里，烛火摇曳，将格温多琳娇小的身影投映在挂满布偶娃娃的墙面上。她纤细的手指正摆弄着一个破旧的布偶，针脚歪斜的嘴角被缝成诡异的弧度。
“两枚...已经取出来了呢...”她轻声呢喃，指尖突然收紧，布偶的脑袋“啪”地一声被拧了下来。棉絮从断裂处飘散，在浑浊的空气中缓缓坠落。
窗外，一阵阴风卷起枯叶拍打窗棂。格温多琳暗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骤然收缩，孩童般稚嫩的面容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笑。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她将残缺的布偶凑到唇边，像是在倾听什么秘密，“这个安德...身上根本没有魔王的气息...”
布偶空洞的眼眶里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白皙的手腕蜿蜒而下。格温多琳却恍若未觉，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布偶残缺的躯体。
“萨萨芬妮。”她突然开口，声音甜腻得令人发寒，“去把大家都叫到王座厅吧。”
阴影中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红裙女子缓步现身，血色的眼眸在暗处闪闪发亮：“终于要动手了？我亲爱的叶茨小姐。”
“我要亲自...”格温多琳松开手，被拧断头的布偶“咚”地掉在地上，“验证一下这位‘魔王大人’的真伪。”
她赤着脚踩过布偶，纯白的睡裙下摆沾上污渍。当走到月光下时，那张瓷娃娃般的面孔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如果他是冒牌货...就把他做成新的玩偶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