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的纯白之中。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边无际的苍白将他包裹。他试图移动四肢,却像溺水者般无处着力。这里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安德......"
一个声音突然刺破寂静。那呼唤似远似近,带着诡异的回响,仿佛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安德猛地转头,银发在虚无中飘散。
纯白的背景上,一片黑暗正在蔓延。那不是普通的阴影,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漆黑,所过之处吞噬了所有光线。恐惧像冰冷的蛇爬上安德的脊背,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却无法在这片虚无中移动分毫。
黑暗越来越近,安德终于看清了——在那片漆黑中央,站着一个与他轮廓完全相同的人影。黑影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与安德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
"你终于来了。"黑影开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
它抬起右手,安德惊骇地发现那只手上缠绕着的绷带——那些绷带是黑色的,边缘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暗影。
"不——"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安德吞没。他感到无数冰冷的手指抓住他的四肢,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拖向更深的黑暗......
"啊啊啊啊——!"
安德猛地睁开眼,剧烈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他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不在那片纯白空间,而是——
倒挂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
"搞什么......"他喃喃自语,血液因倒悬而涌向头部,让思维更加混乱。试着动了动身体,树枝立刻发出不祥的"咔嚓"声。
"等等,别——"
断裂声清脆地响起,安德手忙脚乱地试图抓住其他枝条,却只捞到一把树叶。下一秒,他重重摔在了铺满枯叶的地面上。
"呃!"冲击让他眼前发黑,左肩传来一阵锐痛——像是被刚才梦境中被黑影触碰的位置。安德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身来,拍打掉身上的枯枝败叶。
阳光透过树冠斑驳地洒落,周围是茂密的陌生森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殖质的气息,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鸣。
"我这是......"
记忆逐渐回笼。仪式塔前,温蒂严肃的面容,其他臣民站在稍远的位置。萨萨芬妮那令人不安的微笑,格温多琳紧抓着他袖口的小手最后才松开。温蒂吟唱的传送咒语,魔法阵亮起的蓝光,然后——
然后一切都乱了套。空间像是被撕碎的布料,他感觉自己被抛进了一个漩涡,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尖啸。再然后,就是那个诡异的梦境。
安德站起身,拍打着长袍上的尘土,突然僵住了。
"温蒂!"他呼唤着,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突兀。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清楚地记得,温蒂本应与他一同传送到此。大贤者坚持要亲自陪同魔王前往人类世界,为此还和格温多琳争执了一番。但现在,这片森林里只有他一个人。
安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腰间的"凛冬之息"还在,枪身上的绷带完好无损;虚空戒指也在手指上,里面的物资应该没有丢失;温蒂临行前给他的通讯水晶——
水晶碎了。原本应该泛着微蓝光芒的晶体现在黯淡无光,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该死。"安德低声咒骂。没有通讯水晶,他无法联系魔王城的同伴。更糟的是,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被传送到了正确的地点。
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些线索。这里的树木异常高大,树干上生长着发光的苔藓,在白天也散发着微弱的蓝绿色光芒。安德伸手触碰最近的一棵树,苔藓在他指尖下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古梁木......"他认出了这种植物。温蒂曾说过,古梁木只生长在人迹罕迹的区域。但根据计划,他们应该被传送到桑缇拉王都附近才对——一个辉煌繁荣的王国区域,不该生长出这种植物才对。
安德皱起眉头。难道是传送严重偏离了目标,要么......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他决定先找个高处观察地形。附近有棵特别高大的树,枝干粗壮,看起来容易攀爬。安德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酸痛的肩膀,开始向上攀登。
爬到一半时,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个纯白空间的记忆再次袭来,还有黑暗中那个与他相同的影子。安德紧紧抓住树干,等待这阵不适过去。
"你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不确定是在问那个黑影,还是在问自己。
树顶的视野很好。安德拨开眼前的枝叶,映入眼帘的景象是呈现出层次分明绿浪的森林,从墨绿的冷杉到嫩绿,不同树种交织出天然的渐变色彩。远处,黛青色的山脉,层峦叠嶂地绵延至远处。一条蜿蜒的溪流如同镶嵌在翡翠中的蓝宝石项链,某个河湾处,几只野鹿正在低头饮水,警觉的耳朵不时转动,溅起的水珠在它们棕红的皮毛上凝结成晶莹的珍珠。而在更远处的,是袅袅升起的炊烟……
“总之,先去有人的地方看看吧。”
安德再次从树上缓缓下落,朝着冒着炊烟的方向开始前进。
"时空紊乱......"安德想起温蒂曾警告过,界域符文如果使用不当可能导致这种后果。但仪式塔的传送阵应该很稳定才对,除非——
除非有什么在故意干扰传送。
这个念头让安德不安的停下脚步。他回忆起界域符文合并的那一天,天空产生异变时那出现在闪电与风暴中的骇人大眼……
就在这时,他听到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沙沙声。安德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手按在腰间的"凛冬之息"上。声音越来越近,突然——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钻了出来。它长得像狐狸,但耳朵更尖,眼睛是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小兽焦急地看着安德,围绕着安德转了几圈,又转身跑开几步,又回头看他,似乎在示意安德跟上。
"好吧,"他叹了口气,"带路吧,小家伙。"
小兽轻快地向前跑去,安德紧随其后。他不知道这个小生物会把他带向何方,但总比在原地打转要好。
随着深入森林,光线逐渐变暗,但前方的人声以及各种声音开始变得嘈杂。小兽带着他穿过一片特别茂密的灌木后,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小兽带着他穿过一片特别茂密的灌木后,眼前的景象令安德瞳孔骤缩——
镇子上空正在燃烧。
刚才远远望见的炊烟,此刻显露出狰狞的真面目。数间屋子被烈焰吞噬,黑烟翻滚着升向天空,火星在热浪中四散飞舞。而镇子上,二十余头黑狼正发出刺耳的嚎叫。这些魔兽足有成年马匹大小,漆黑的皮毛上流动着暗影般的纹路,猩红的眼睛在烟尘中闪烁。
人类勇者的吼声穿透了嘈杂。安德看到一队人手持武器,抵挡着狼群的冲击。在他们身后,几名身穿蓝袍的法师正在吟唱咒文,空气中的魔力开始躁动。一头特别巨大的影鬃狼突然跃过防线,利爪撕开了一名勇者的胸膛,鲜血顿时泼洒在夯实的土地上。
镇民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卖面包的老汉被掀翻摊位,铁匠铺学徒用火钳徒劳抵抗,还有个小女孩在跟随人流逃跑的过程中,跌倒在安德不远处的泥地里,而她身后,两头黑狼已经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