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现如今,趋势早已不可逆转。
我即将像是无主的雪花,飘向漆黑的一望无际的夜晚。
于是我坐上了她的那辆黑不溜秋的轿车。
我坐上了那辆被黑色包裹着的,被夜色洗礼着的车辆,夜晚的风徐徐扑打着我的面庞,仿佛就像是在往我一如既往的空洞心房之中吹着一样。
李梦茹和我谈起了她的从前。
我们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这一天,我扯开了我的面罩,这一天,她也同样和我坦白出话。
于是,她开始朝着我索取着,索取着除爱之外的一切。
而我也默不作声。
28.
“梦茹啊,你的那个朋友还在外边玩呢。”这一天,当刘青凤忽的问起来李梦茹的那个朋友的下落的时候,老太太对于这个朋友还算是上心。
李梦茹只是浅浅地带着无瑕的笑意说:“外婆,对啊,她不久前说是一定要回去一趟,所以我就调遣人带着她回庄园了,对了,外婆,我明天就走。”
刘青凤微微叹了口气:“就不能留这里多点吗?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怪孤单的。”
她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些的苛责。
“外婆您就不能和我一起来北京吗?”李梦茹嘟囔了不下一次了,无论她怎么劝,外婆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小村庄,而李梦茹所能够在这种条件下做的一切,也就只剩下了这些了。
在这座村庄之中尽可能地配置一些医疗资源,修筑公共设备,进行彻彻底底的大改造,将这里变成和外部世界隔绝的世外桃源。
当然,除了那些惹人讨厌的亲戚之外。
已经完成地差不多了。
“外婆,我在S市还有些工作,等我做完了,就可以回北京了。”李梦茹保证道,“到时候我再回来看看怎么样?”
女孩眨着狡黠的眼睛说道。
她是愈发长得冰雪聪明了,刘青凤一脸的欣慰。
并不是不愿意陪着李梦茹回北京,只是,偶尔刘青凤会想起自己苦命的孩子,那个孩子才活了十来个年头,就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孩自尽去了。
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多么快乐,死了的时候,刘青凤自然也是要陪在女儿的身边的。
刘青凤望着李梦茹离去的背影,等到别墅地下室的车声逐渐响起,倒车的声音又逐渐消散不见的时候。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拉开了自己卧室的一个小帘子。
又是一年的清明啊。
这是她的孩子留下来的最后的东西,刘青凤抚摸着金色戒指上方的花纹,当初的时候,刘青凤对着她的女儿说,要嫁人的时候,就把这枚戒指给你。
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能够用上。
那个孩子曾一脸欣喜地对着刘青凤问:妈妈,以后我会嫁给什么样子的男人呢?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等到那个时候。
当年那个可恨的外地男人的外貌早已难以记起来,可就算记起来了又能够有什么呢?
刘青凤抚摸着唯一剩下来的老照片,上边年轻女孩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
而今后的漫长岁月,也就只有一个逐渐老去的女人,拉扯着一个小小的无比孱弱的婴孩,在深山之中的苦痛人生海洋之中不断挣扎。
刘青凤早已下定决心。
要陪着自己的女儿,要陪着她的孩子,直到最后,枯骨化为尘土,她都要葬在这座深山之中。
身为母亲,无法照看好孩子,是她一生难以被抹去的梦魇。
*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清明一趟的时间,薛晓美就直接独自一个人先回来了。
她回来之后,就一声不吭地待在了很暗沉的地下室之中。
终日和爱酱作伴。
与其说是与爱酱作伴,倒还不如说是为了某项必要的东西进行战斗吧。
至于是为了什么东西,薛晓美自己也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烦躁,很烦躁,她一直敲打着电脑的按钮。
现在,薛晓美迫切地需要寻找到一些东西,寻找到一些极为刺激的东西来刺激自己的神经。
无所谓,只要能够沉溺在那种快感之中,一切都无所谓。
“主人,发生了什么事?”爱酱迷迷糊糊地从电脑之中钻出来,爬到了一个软件的上方趴着不动,她颇有些许奇怪,“不是说在和小主人一起去扫墓了吗?看样子时日还不到呢。”
“闭嘴爱酱。”薛晓美说,她正在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甲,将上方咬出坑坑洼洼的痕迹。
上方正在工作着,不断地窜动着一些古古怪怪的词语。
被狠狠地堵住了嘴巴,爱酱格外的委屈。
真是的,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说,主人怎么可以这样子啊。
就算是人工智能,也是要有人权的!!
爱酱这么想着,越想越感到委屈,干脆气呼呼地坐在屏幕右下角的地方,那正好位于电脑中时钟显示的上方,那里标注的时间为早上四点钟。
继回来之后,薛晓美就是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熬夜熬夜,昼夜颠倒的生活难以停下,仿佛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一方面,在夜间一些防护工作会不到位,另一方面,对于薛晓美来说,在什么时候工作都是没有什么两样的。
那个组织的家伙正朝着邮箱发过来一封邮件,用一连串的密码进行了加密。现在薛晓美正在解读上边的信息。
“主人,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是不太好的哦。”爱酱略微有些担忧地对着薛晓美说。
“嗯?爱酱,那又有什么关系。”薛晓美几乎已经放弃了,脸上满是死灰,“这些对于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对于我来说,失去刺激和死亡没有什么两样。”
只有当精神陷入极度亢奋的时候,薛晓美才能够感受到活着的兴奋,这种激动地感受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人难以忽视。
她继而又有些混乱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可恶。”
一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心中的烦闷就不打一处来。
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当佣人清晨的时候敲响地下室的大门的时候,薛晓美电脑桌上边的早餐动都没有动。
全盘被扔到了垃圾桶之中。
看着垃圾桶之中残留着的厨余垃圾,一时之间,这里的私人医生陷入了无奈。
“我说您哪,薛小姐,李总不在也不该总是那么肆无忌惮吧,诚然您之前都是因为李总的逼迫才进行着一系列健康的养生活动,所以才接受了这些对于您来说看上去就像是一种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的东西,但是您也不至于这样子吧。”
这位私人医生是李梦茹雇高薪聘来的,生平就没有遇到那么难缠的对手。
这位医生穿着白大褂,一手强势地拽着薛晓美将人给压到了桌子上边,随后摸上人的脉搏,她是学中西医汇合的,自然是懂得那一套:“你还真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您当初的身体是那种状况了。”
想一想,什么都不愿意吃。
就连咀嚼都感觉到麻烦,唯一想到吃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了腹内实在是太饿了的情况。
甚至每天都是处于熬夜以及熬夜的路上,生物钟完全颠倒。
另一方面,薛晓美自从离职之后就一直在做着一些灰色地带的工作,那叫个刺激,每天都能够有新的体验。
一个不好就会万劫不复。
导致薛晓美根本没有一个正常的时间作息。
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薛晓美也还是不能够向这个医生妥协:“我说啊,我才不管我的身体会怎么样呢,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到底李梦茹那家伙还不在家,那又有什么?”
“李梦茹不在家,我就是这个家的老大,你又不能强迫我吃药。”薛晓美望着桌子上的药罐,开始摆烂。
是一副流氓的样子,谁也不爱。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打扰薛晓美就可以了。
吃药?
吃药?那可是绝对不吃的。
薛晓美虽然和这个医生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关系,每天也会聚在一起喝喝小酒什么的——
旁的医生不让喝,只有这位让。
柳苌美名其曰这是为了让病人的情绪稳定。
要是病人自己都不乐意接受治疗,不让她喝酒只是会适得其反,反而会加重反抗的心思。
两人也经常聚在一起在庄园内部偷吃。
薛晓美拉不下脸,柳苌作为私人医生团队之中的小透明,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理由借用大资本家的私人厨师做那些甜点的。
于是厨房之中日常剩下来的甜品和酒水,成为了联结两人近乎到没有的友谊的桥梁。
“好吃的奶油蛋糕吃不?”无奈之下,医生只好祭出了杀手锏,这么多天的观察之下,柳苌早就摸透了这个难缠的病人的小习惯。
热食是不肯吃的。
最喜欢喝冰的,最喜欢吃甜的。
其余一贯不想碰。
“你不要坑我。”薛晓美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份奶油蛋糕,先是将鼻尖凑过去闻了一闻上边的甜腻味道,然后又是拿勺子挖了好大一勺,一口塞进了嘴里。
香甜的味道很是喜人。
这绝对是极品的味道。
薛晓美感肯定,奶油的味道带着纯牛奶的醇厚,并没有现代工业化的那种感觉,这些天在李梦茹家中都没有吃过蛋糕,而且向来薛晓美不提,其余人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做。
大家配合的是庄园主人的口味,什么咖啡红茶,加上几块曲奇的甜点,当做下午茶。
其余的时候,则是西餐牛排,中式的一些餐点。
满满一大口全是奶油,她往喉咙之中咽了一口下去。
很好。
柳苌笑着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的中药猛地往薛晓美张开的嘴中塞去。
就这么一瞬间,苦涩的中药随着奶油蛋糕一起流淌进了薛晓美的胃中。
她骤然间双目猛地睁大,这个医生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喉咙在不停的蠕动,表示着自己对于柳医生如此做的抗议。
怎么可以这样子。
“完事。”柳苌这么说道,她轻轻松松地就解决了薛晓美不喜欢喝中药的问题,这种人完全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代表,只要给点小甜处就可以了。
这下子,李总总不可能扣我的钱了吧。
柳苌暗中很是舒爽地想到。
“呜呜呜呜,你,真的,够了。医生,你简直就是**。”
柳苌朝着薛晓美眨眨眼睛:“多谢你夸奖我。你可是我遇到的最难缠的病人呢,嗯?小可怜的宝宝?怎么被李总捡到的,这营养不良到什么地步了。”
好了好了,这下子又一拳打在棉花上边。
“关你屁事。”薛晓美嘟囔着说,抬起眼皮子看了看柳苌。
“反正我才不在意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子了呢,说到底只要我的脑子好使就成,其余的活的长不长又跟我没有什么太大事。”
“什么叫没有太大事?”柳苌忽的顿了一顿,她语重心长地对着这个年轻人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的身体啊,我可是见过不少的人,在得了绝症之后哭爹喊娘的,所有人都会对死亡感到恐惧的,所以,别老是把死不死挂在嘴边,你的命可长的很呢。”
“切。”薛晓美仰着脑袋,看着上边的圆桌还放着一个碗,里边还残留着一些药液。
与其被硬着灌下去,还不如自己喝。
于是她一鼓作气闷了下去。
一口喝完,只觉得慢口腔都是那样子苦涩的味道,几乎能够升天了。
“所以呢,最近是不是和李总闹矛盾了。”柳苌昨天见到薛晓美的时候,庄园的灯还是晦暗无比的,仿佛这里就像是鬼城一样。
但是临近地下室的地方却是灯火通明。
心中打着鼓,还以为地下是被这群古怪的富豪养着什么东西呢。
这下子,见到满头乱糟糟头发穿着白色睡衣到处都走的薛晓美,就像是见到了白衣黑发的贞子一样。
当手电筒的光朦朦胧胧打在那张脸上的时候,柳苌直接尖叫出声来。
走进去一看,原来是薛晓美。
还真是新奇。
只是为什么独自一人回来,还真是难以理解。
要知道,老总平常都像是只二哈一样,每次下班回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到地下室里边找薛晓美。
然后又被臭骂一顿。
两人开始互怼一波,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样子。
李梦茹一边逗着猫,薛晓美一边回应,两个人简直绝了。感觉她们两人都不是在包养,是在玩情趣。
李总似乎也确实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闹矛盾,不像,与其说是闹矛盾,不如说是把一些事情都给说完了。”薛晓美摇头否决了柳苌的猜想。
她沉沉叹了口气。
“说完了不是挺好的吗?”柳苌愣了一下,把话都讲开就是挺好的啊。
薛晓美嘀咕着说:“那是你不知道,反而是讲开之后,所有人心中的那些猜想都被证实了,导致一切都开始往极端的方向去了。”
就比如说什么,我不要你的爱诸如此类的话。
反而让薛晓美心中很是烦躁。
总感觉,总感觉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酿成现在的罪过的。
这种独特的罪恶感始终压在薛晓美的心头,让她难以忘怀。
“你们两个简直就是谈恋爱的杀手。”柳苌可怜地望着现如今陷入自闭的薛晓美,“谈个恋爱都能谈的惊心动魄,仿佛下一秒地球就要爆炸了一样,什么事都别别扭扭的,真当你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啊?”
“真以为我们所有人都是来追你们这部剧的啊。”柳苌气愤填膺道,“妈的一对小情侣既然互相喜欢对方就不要给我自欺欺人啊。”
柳苌猛地压住薛晓美的肩膀,认真地问道:“你喜欢她吗?”
“嘿嘿,怎么突然这个样子。”薛晓美猛地被柳苌这么一问,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和她不是那样子互为爱人的关系,你感觉错了。”
薛晓美想要去解释这一切,但是一切的解释在柳苌的眼中是那么的无力:“谁都知道你在李总眼里是独特的。”
这个庄园之中的聪明人都知道,而一些傻子只会说些风凉话。
但是柳苌的目的不止在于开导薛晓美。
“要是你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我呀。”柳苌开始给薛晓美捏捏肩膀阿谀奉承,损到了极点。
“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可不信。”柳苌耸耸肩膀,又开了一瓶香槟,“来来来,既然是你请客,那我们就一起喝。”
“李总的酒,可是让你随便开的。”柳苌示意了一下,明里暗里都在上着眼药,对于她来说,她心里那是一清二楚。
“喝就喝,干脆把这家伙的好酒都糟蹋了。”薛晓美闷闷说,下巴搭在了手臂上,随后迷迷糊糊地看着远方。
柳苌继续开了一杯香槟,脑袋有些晕了,眼前的场景晕晕乎乎:“来啊,喝,再喝一杯......”
像极了为了酒而痴狂的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