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坐进车里的时候，李梦茹早就和那个所谓的海蒙集团董事长寒暄完毕了，一直等着薛晓美从楼上下来。
门开的时候，车里的冷气扑面而来，随即蔓延了整个身体，就像是根本难以驱散的鬼魅，而一进到车内，薛晓美就一瞬间垮了下来。
“中午好。”薛晓美有气无力地和李梦茹打了个招呼，“项目那边的人实在是太过于无理取闹了。”
薛晓美开始和李梦茹扯来扯去：“就是说啦，为什么还有人要让我又要做到效率高又不费硬件的啊，我又不是什么牛叉的科学家，我怎么可能帮他们搞硬件，自己没有实力还怪我码的不好，简直就是神经一个。”
李梦茹睁着大大的杏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薛晓美，随后说：“那还真是无理取闹了，这样子的甲方。”
可是随即一想，似乎自己的公司也是这个样子的，便也讪讪回头了。
“我呢，刚刚和一位董事长谈了合作，刚好一个项目有了眉头，不久得回去B市和人家商讨。”李梦茹和薛晓美讲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那位老总还真的不愧是人中龙凤，曾经是帝都富豪的小儿子，本来可以不用继承家业，可是兄长却酗酒猝死掉了，他就只能挑起家里的大梁，曾经还差点破产，可是后面又东山再起，这个经历还真的算是一种传奇。”
李梦茹语气之中饱含着对这个男人的敬佩：“像是这样子的传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够再看见一位。”
这样的人生实在是过于波澜壮阔，甚至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人生，反而是影视剧一样的存在。
薛晓美懵懵懂懂听完了全程，随后怔怔看着李梦茹，疑惑说：“可是你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吗，只不过你小时候穷苦，长大了却成为了富豪榜上有名的人物，就连新闻媒体都来采访你。”
“......”李梦茹愣了一下，“可是我和他还是不一样的，我是......”
李梦茹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就是她是靠着自己的肉体来赚取自己建立这个公司的第一桶金的。
不管怎么样子，不管这个商业帝国有多么地豪华，不管别人怎么的吹捧，这都是扎在李梦茹心里的一根刺——难道自己不出卖身体就不会成功了么？
难道自己不依靠这些就无法突破命运么？
然而可悲的是，李梦茹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真是麻烦啊。”看着李梦茹此时暗自神伤的表情，薛晓美顿时有些生气，“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当初还不如直接不管你，随便你被人欺负好了，被包养又不是什么叫人看不起的事情。”
“但是出卖自己的身体......无论怎么说，这个钱都......”
“那你就自己跟你外婆待在深山老林里边永远不要出来，夏天开不了空调冬天冻得瑟瑟发抖，吃不了多少肉去吧。”薛晓美咬着嘴唇说，“当时又不是我逼你的，而且我也没有说你要上我，可你就是那样子了。”
一时间又轮到她开始委屈了。
“什么意思嘛，我什么都没有知道，你就过来，又不是我叫你出卖身体的，你自己出卖的，这事情又不怪我！”薛晓美一想起那个晚上的事情就有些来气，原本就在珍妮那边受过委屈，这下子更委屈了，“你们都是这个样子，一个个的都自顾自说事情。”
李梦茹突然哽了一下子，她沉默地看着薛晓美：“那个时候，你真的一点也没有那种意思？”
薛晓美腰反射性地一挺，对上李梦茹的眼睛，手朝着旁边玻璃窗一撞，顿时撒火道：“我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宝宝，一辈子本来都可以靠着小玩具过得，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那种东西啊！！”
这话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坐在车里的保镖和司机一时间希望自己的耳朵全部聋掉。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家老总会那么倾心于这个狐狸精了，原来是一连好几年的纠缠，原来是自家老总还没有起来的时候是受她的照料的。
李总还当过人家的金丝雀，结果后来似乎是分手了，然后又旧情复燃一厢情愿想当霸总玩追妻的戏码了。
精彩，简直就是精彩。
一口大瓜，横亘在他们中间，令人浮想联翩。
“李总，您强了那位？”终于忍不住了，司机发问说。
“你给我闭嘴，就算是强了又怎么样子！”李梦茹眼中闪烁着愤怒与羞愤交织的光芒，下颌的肌肉因过度的紧绷而微微颤抖，透露出她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
司机哑然，随后摇摇头，他已经是四十多的年纪了，对于小辈们这样子冻得情感纠纷那就是看在眼里，可是却难以劝地清楚。
“我说啊，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会停下来的啊。”李梦茹一字一句怒道。
“可是我觉得你会太害怕所以我才没有关系的啊！不就是被人【防】操【屏】了一顿嘛，又没有关系。”
“到底是哪门子的没关系啊！”李梦茹根本不能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
“而且我说过了好多次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你跟没有听到一样，我说过了好多遍。”薛晓美据理力争，她猛地回想到当年其实她早就已经说过不要了但是对方还是步步紧逼，薛晓美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够坚定意志拒绝他人的人，当事情发展地超乎把控的时候永远都会擅自自己去迎合行动，仿佛这样子就能维持安宁一样。
“你什么时候有说过这些？”
可是永远都是这样子。
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永远都是那样子，永远都想要叫她让步，可是明明自己已经让了很多步了可是还不行。
已经到了底线了。
不能再让了，再让会出事的，再让失去自我的。
那个心底的小人永远在这么对她说。
“我说了很多很多遍！！”薛晓美心中忽的冒起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一时之间提高了分贝，眸中带着泪光，咬的嘴唇都发白了，就这么直直瞪着李梦茹，倒不像是在看情人，像是在看仇人，强调着，“我说了，很多很多遍，一直到现在，我都在说很多很多遍。”
看着薛晓美那双含着怨气的双眼，李梦茹一下子脸唰地白了。
遥远的记忆仿佛在瞬间充斥着脑袋，她手脚冰凉，恍惚之中能够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75.
那个时候，还是年轻还很瘦弱的她从来没有什么选择，她只能像是菟丝子一样攀爬在金主的身上。
那个时候的同行这么对李梦茹说：“金主们包养金丝雀，都希望玩得很花，我们这些做金丝雀的啊，没准就会被抛弃掉，所以一定要讨好金主，尽可能地吊着人家每天带来新的东西，这样子才不容易腻味，才能好捞钱啊。”
“......那样子，就能让晓美留在我身边吗？”李梦茹怯怯地问着那个人，“我其实什么都不想做，现在已经不缺钱了，我就是希望晓美能够留在我身边。”
“哎呀，你和你金主上床了吗？”八卦的眼神从四面八方传来。
受着这种目光的注视，李梦茹却难堪地摇了摇头。
“不会吧，你这算什么啊，难道你们永远都只是拉个小手？你金主什么人啊，真的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那边传过来探究的目光，一位打着耳钉充满风尘味的女性喝着酒，脸红的不成样子，随后轻佻地上下打量了李梦茹，“小妹妹这样子可不行啊。”
李梦茹苦涩的说：“准确来讲，是连拉手都没主动拉过，每次我要牵总是被躲开。”
“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没见过”“什么回事”“扶贫吗”的声音此起彼伏，窥伺的目光在这个角落令李梦茹如坐针毡。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与LED变色灯交织成一片光影的海洋，打在李梦茹的脸上叫人头晕目眩，她急忙站了起来，扒开人群冲出了酒吧。
气喘吁吁的她，一想到里面的窥伺的火辣目光，就忍不住胆战心惊，她的唇快被咬出血来。
要那样子做吗？
要那样子做吗？
可是一想到没准以后就会被抛弃，她就会——难以忍受，难以忍受，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攀爬在骨髓之中一样，痒地浑身躁动不安。
她什么都没有，除了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叫人毫无保留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