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亚诺娃喘着气，丽达也是没有吭声。
她疲惫地坐在地上，伸手想脱去靴子，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放弃了脱鞋的念头。
丽达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杨诺维奇的眼睛，他假装没看见，扭过头去，继续品味着烟的滋味。
大概一两分钟吧，柳明娜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而后是其他的女兵。
里莎搀扶着索妮娅冲上了山顶，两个人一齐瘫倒在地上，与大地亲密地接触了。
一旁的柳明娜连忙伸手去搀扶，基里亚诺娃也一样。
柳明娜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她们胸前的衣服，掸去上面沾上的尘土。
山丘上的女兵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谁突然喊了句“看那边”，引得众人的目光随着山峦望去。
莽莽苍苍的丘陵在远方起伏蜿蜒，云遮雾，密密匝匝的树林覆盖了大地，淡淡的晨雾笼罩之下，湖天一色。
这就是高加索地区最朴实无华的景色，但，对这些成里来的姑娘们的吸引力可不小。
索妮娅好像一下子被点燃的火把，眼睛发着光。
她痴迷地望着尽收眼底的风光，轻声地吟唱着：
【金光灿灿的星星昏昏欲睡，
明镜似的河湾摇曳颤动，
晨曦映照着小河湾，
染红了那渔网似的天穹……】
里莎蹲坐在地上，她一手托着腮，崇拜地看着索妮娅，如醉如痴地听着。
丽达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色，眼睛里又注满了水波涟涟的忧伤。
卡琳娜闭上了叽叽喳喳的嘴巴，静静地听着着天籁般的嗓音。
众人各有各的情绪，只有杨诺维奇在刚刚转过了身，以宽大的后背迎着大伙儿。
不过，柳明娜的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杨诺维奇的大半张脸里。
那个眼睛里依旧流露着哀伤。
‘我不会让那事再次重演。’
柳明娜在心里默默发誓着，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索妮娅还在念着，她像是一个绝顶的演唱家，优美的诗词经过她的嗓子，变得像歌一般融入了人的心怀。
【睡意惺忪的小白桦微笑了，梳理着柔软如丝的发辫。
绿色的瞿麦发出声。
露珠的银光一闪又一闪。】
循着声音，柳明娜又看向了索尼娅，这个姑娘。
明明刚才她还累得一副随时昏过去的模样，而现在一念起诗，立刻变得容光焕发。
她那不比柳明娜自己要强的身板打哪儿冒出来的这股子劲头？
哎，女人啊。
【篱笆旁的荨麻长起来了，用五彩缤纷的珠母贝把自己打扮；
它淘气地点着头低声私语：
早晨好啊，早安！】
索尼娅的声音一落，里莎立刻使劲地鼓起掌来。
但她一看到基里亚诺娃不悦的神色，就讪讪地收住了自己的掌声。
“这是什么？”
“叶塞宁的《早安》吧，”
嘉尔卡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赶了上来，不过，她还不是最后一个。
爱绕舌的维佳是最后一个到达的。
她像是搬着一样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终于慢慢爬上了山顶。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号啕大哭起来。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柳明娜心里有一丝窃喜，这个喜欢到处传八卦的女孩柳明娜很是烦，尤其是好多八卦把她都扯进去了。
‘……等等，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计较了……’
‘……’
“报告长官，所有参加晨跑的士兵均以到位。”
基里亚诺娃在清点完人数后，这样报告着。
然后，她又说着：
“由于缺乏训练，我们的军事素养堪忧，请您指正。”
“嗯，能看出来。”
杨诺维奇这样嘀咕着，目光扫过这些狼狈的姑娘们。
她们不是军毯歪歪斜斜地绑在腰上，就是忘记了带子弹带，好几个人的绑腿摇摇晃晃地好似随时要散了似的。
几乎没有人符合条例上的规定。
“就像您出发前说的那样，我们就从绑腿开始，请您演示下。”
“我又没绑腿。”
杨诺维奇耸耸肩，说着，随手将烟头扔掉。
“那，丽达，你过。”
说罢，基里亚诺娃把丽达喊了过来。
“……”
没有多说什么，丽达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在隐瞒什么。
“我怀疑丽达……”
基里亚诺娃凑到杨诺维奇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请长官给我们讲解一下。”
“啪啪啪！”
人群里的里莎率先起哄般地鼓掌了，昨天的射击，杨诺维奇展示了他不俗的实力，现在，大家都想看看专业的绑腿是什么样的。
“哎……麻烦。”
叹上一口气后，杨诺维奇往前走几步，边走着边说着：
“绑腿，通过绑腿布给小腿施加了一个压力，防止静脉血回流导致的酸胀感，长时间徒步行军就是要这样的……你们不越野训练，就没必要弄这个。”
说着说着，杨诺维奇的目光扫过基里亚诺娃，也扫过丽达，最后落到了柳明娜身上、
“柳明娜，你来，到这儿，坐到这块石头上。”
“明白。”
柳明娜应和着，照做了。
“把右脚靴子脱了。”
“哦。”
“脚抬起来。”
然后，杨诺维奇半蹲下身子，一手扶着、一手拔掉绑腿上面的发卡。
“你们就这么固定？”
“……可能，就我这样吧。”
“……”
杨诺维奇没有说什么，手上迅速地拆下绑腿布。
捋了捋，将多余的布条挂在胳膊上。
“要像这样，从脚踝处开始……这是第一圈，然后第二圈开始时，右手这边，小指、无名指按着下面，食指绷直绑带，然后这样第二圈、第三圈……”
嘴上说着，杨诺维奇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到小腿肚处结束。
“……最后，你们这样，这样，再这样，就缠好了，看吧，不用什么发卡。”
说罢，杨诺维奇站起来了身。
“你们都学会了吗？”
“……”
女兵们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虽然刚刚没人什么窃窃私语的声音，但，杨诺维奇估计，她们也没有怎么认真听。
不过，还在，最后，基里亚诺娃站出来了，她学会了。
一时间，杨诺维奇竟然感到了一丝欣慰感。
“我希望用丽达做个示范。”
“绑自己腿上就行了。”
“不。”
基里亚诺娃说着，严肃的目光看向了丽达。
“我的脚有点毛病。”
“毛病还跑那么快……”
维佳这样说着，嘴巴鼓着气。
“……”
“丽达。”
“……”
最后，所有都用沉默做出了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