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达沉吟了一下,想了想然后说道:
"上尉是个好人,虽然看上去那么颓废……我想,他以前一定是一个阳光温柔,哪怕不善言辞,也会讨女孩喜欢的吧。"
“你心动啦?”
“不是……只是有些感慨吧,他或许以前就像我丈夫那样吧。”
想了想,丽达又说道:
“那些村民说他是死去了爱人才这样的,或许,我觉得我死了,我丈夫也会这样消沉吧。”
“哎……别说这样的话了,咱们聊聊点别的。”
“什么?”
“这位从彼得格勒过来的上尉能知道点什么?军事条例?兵法编制?他还能知道什么?”
索妮娅打趣地说着。
"普希金、莱蒙托夫、托尔斯泰……"
索妮娅又遗憾地说道。
“哎,索尼娅,别把长官当文盲啊,知道肯定知道,不过比起他们,他应该更熟悉门捷列夫。”
柳明娜这样插了一句,轻盈的声音穿透了床板。
“为什么是门捷列夫呢?”
旁边的里莎问道。
“不应该是苏沃洛夫,图库佐夫这类军事家嘛。”
“啊……”
柳明娜没有回答,因为她真就知道个门捷列夫。
还是化学课上学到的。
“哎,这样的男人很无趣的,浪漫、艺术,带着淡淡忧伤的俄罗斯文学是俄罗斯能别西方认可的重要一环,武力只会带来疏远。”
“但没有火烧莫斯科的魄力、没有进军巴黎的武力,沙俄上层的贵族还在说法语呢。”
另一边的赫莉尔突然发话,把话题的范围扩大了。
“是吧,我们罗曼诺夫家的大小姐?不然,俄语只会是像我们这样底层屁民会说。”
说罢,赫莉尔还蹬蹬腿,拍拍睡在下铺的菲洛。
“……睡觉。”
菲洛没声好气地说着,她侧过身子,用枕头盖住了两边的耳朵。
她显然不喜欢别人提及自己的身世。
虽然,菲洛喊了睡觉,但姑娘们显然是不想睡了,围绕着杨诺维奇认识什么人,她们的话匣子打开了。
“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大帝,当今沙皇尼古拉二世。”
“可能皇室成员他也会认识吧?”
“嗯,可能吧。连我都在报纸上见过二皇女奥丽加,啊,天哪,她太漂亮,我想这样……”
“也可以啊,革命,造反,砍了罗曼诺夫一家的头,别说皇女了,你都能成女沙皇。”
赫莉尔这样说,话音的最后还带着哨音。
“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个山村里吗?因为沙皇,当然,其他的国家的总统、皇帝也不例外……”
“好了,赫莉尔,声音小点。”
“呼~~维佳的声音不比我大吗?”
“她现在还没说话呢。”
“或者,再加上几个艺术家,柴可夫斯基、安娜·帕夫洛娃、芭林。”
“他们谁呀?跳芭蕾的,女的、男的,和编芭蕾的。”
“哦~~高雅艺术。”
“然后,还有谁?”
姑娘们你一嘴,我一嘴地讨论着各自知道的俄罗斯人。
从艺术到军事,从莫斯科公国到现在的沙皇俄国。
“斯维德洛夫,还有斯**,我初中时在报纸上看到过,反沙皇的造反头子,应该流放到了图鲁汉克斯。”
“哪儿?”
“在西伯利亚那块,北极圈里面。”
“估计,他们现在都逃出来了,战争越打,沙俄越弱。估计革命快来了。”
“赫莉尔,你就这么期望革命吗?”
“不,我只是对现状不满。”
“最好再加那个叫弗拉基米尔·列……”
“列*”
“嗯,就是他。全俄国都在抓他,在我家那儿看到过他的通缉令,五千卢布!一辈子都花不完……话说,乐芙,你认识他吗?”
“看过他主编的报纸。”
“哦,他是什么样子的人?通缉令上要么没有照片,要么照片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明明无论是银片成影还是魔术成影,都这么多年发展了还这样。”
“列*是什么样子?让我想想。”
旁边的乐芙还在思索着,她上铺的卡娜先开口了:
“亚玲达,我知道,我们街道的警长说过,他是个大秃子、红胡子,有个鞋拔子脸的小矮子,脸上还满满的大麻子……”
“够了卡娜,别瞎说了,那都是恶意的抹黑。”
乐芙愤愤不平地说道。
然后酝酿酝酿情绪,说道:
“列*这样英名的思想家革命家怎么会是这样?看看马**和恩**,或者斯**就知道了,他一定是人高马大的俊俏王子……”
“你犯花痴了吧?”
“闭嘴!赫莉尔。”
她们在讨论着列*什么样子。
柳明娜也在想着。
列*,书本上的重要人物,那幅十月革命胜利的油画,柳明娜还依稀记得。
他是个怎样模样的人?
是个秃子,脑门锃光瓦亮的。
然后呢?
听说,他的个子很矮。
别的都不清楚了。
听着那边乐芙猛烈的言语,柳明娜也不好意说出来。
毕竟,她这个从未出过第比利斯的十七岁小姑娘怎么会见过列*呢?
姑娘们又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会儿后,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木棚又变得静悄悄的了。
“快睡觉去吧。”
丽达说着,宠爱地用手指按了按索妮娅的鼻尖。
索尼娅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上。
她不是个心事重重的姑娘,没多大功夫就进入了梦想。
而丽达并没有睡着。
刚刚索妮娅的话让她无法不想起,她的丈夫奥夏宁。
丽达的嘴里泛出淡淡的苦涩。
她的边防军上尉奥夏宁,让人心碎的名字。
她想起了早晨围堵在收件室的女兵们,想到了过去的那个课间,想到了之后躲到图书馆的她。
那整整一天,她都把自己拘在学校图书馆里,看看那些浪漫的诗篇找找灵感,字斟句酌地给奥夏宁写回信。
她用一本书挡住信纸,写上几行,就用书盖住信,唯恐被别人看去。
尤其是她的那些同学。
她写得痴痴傻傻,写的入神了,连图书馆要闭馆了都没觉察到。
一盏一盏的大吊灯依次熄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端坐在桌前苦苦思索,直到管理员拍着她的肩膀,提醒她该走了。
她只好在信纸上匆匆祝奥夏宁一切顺利,然后塞进信封,贴上邮票,把这封厚得不像话的信丢进了信筒。
寄完信,丽达悄悄回到已经熄灯的学生寝室。
她蹑手蹑脚地把上尉的来信放进自己的抽屉,那里面已经放着一摞厚厚的来信。
做完这一切,她又仔细地锁好抽屉。
"来人了。"
寝室的某个姑娘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