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要下雨了。
那广袤的天空被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云层之下,仿佛是一块沉重的灰色布料被无形的手紧紧覆盖在上面。
近处的城市建筑,远处的河流山峦都隐没在薄雾中,苍茫的景色压得人阵阵发闷。
微风轻拂,但似乎并不能吹散头顶那片沉闷的阴云。
它只是静静地穿过街道马路,穿过地上那两道深深的印记。
从这边走到那边。
树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述说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忧伤。
路旁的小草也低垂着头,似乎黯然失色,不再展现生机与活力。
街道上空荡荡的,要是有行人匆匆而过,那么,他们的身影一定是有些低落,一定会被沉闷的气氛影响。
碎裂的玻璃、扭曲的金属像是飘落的白桦叶一般散落在血迹斑斑的地上。
刺耳的声响已经被静静的薄雾所取代。
大卡车倒在路边,庞大的车身横卧在地,仿佛是一头巨兽被狠狠击倒在地上。
发动机舱里还冒着的细细白烟,似乎是这头巨兽最后的气息。
“卡车?……”
杨诺维奇嘀咕着,从吧台上。
看着面前东倒西歪的酒瓶和周遭寂静的酒馆,他沾着干涸血迹的一只手扶了抚自己的额头,摇摇脑袋,又自顾自地念叨着。
“……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然后,低垂头,又喝了一口。
刚刚不久前,自己还一点酒都不喝的。
烈酒,还真是难喝的。
“酒保……哦,他早跑了,在自己一身血污走进来时……呵呵……”
喝完了最后一口酒了,人也到了。
精锐的冬宫近卫军包围了大门。
连带着还有数个大魔法师的气息在外面。
这更像是一种警告吧。
“连她都没法保护……还用着这么多人。”
洪亮的警告声从外面传来。
杨,没有任何动作。
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里面,看着空荡荡的杯子发着呆。
直到带队的队长跟几个士兵闯进来,扣上禁魔项圈和手链后把他提溜走。
外面是昏暗的,并不比酒吧里亮多少。
那天空还想之前那样灰蒙而又阴沉,雨不知道要在等多久才会离开天空降到地上。
在被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挤得拥挤的街道上,杨看到那边的柳。
静静地躺在那里,还是杨之前整理的样子。
自己军大衣就披在她身上,像是给她盖上被子。
让她静静地睡吧。
“快走!愣什么!”
士兵的呵斥破坏了这里的静悄悄,但杨似乎还是不为所动。
他恍惚地抬头看向天空。
那像是铅灰色棉絮的云层就在头顶上,却没有带来期待中的清新气息,反而带来一丝潮湿和沉闷。
冬宫近卫军的队长弗洛耶夫,杨,认识。
在克雷维斯亚也救过他一次命。
或许吧,就是这个原因。
弗洛耶夫没有让士兵挥舞着铁棍驱赶着杨。
就这样,杨,静静地站在外面。
感受着那潮湿的微风吹着脸庞。
等了很久,天空还是那样,雨没有落下。
“行了,杨。”
“嗯。”
杨走了,雨还没有落下。
等会儿就行了。
。。。。。。
终于……还是下雨了。
那连绵的黑云低垂着,铺满了整片天空。
雨滴在微风中摇曳缓缓落入静静的世界。
旷野中,只有铁锨掘土发出的单调的声响。
杨诺维奇单膝跪地,麻木地挥动着铁锨,一铲一铲往外挖土。
他神情悲戚,沾满雨水的脸颊不停地抽搐着,分不清脸上淌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多半是雨水。
冰凉的,没有咸味、没有干涩。
……就是雨水吧。
维佳身高并不高,一个不大的坟坑就能把她装下。
杨诺维奇失神地盯着挖好的坟坑,感觉自己心头那道伤口又开裂了。
只要稍稍分神,他就会想到过去那些个灰色的日子,想到那些痛苦的记忆。
他把铁锨插在土堆里,坐在泥泞的土地上,凝视着远处的安娜堡。
这座从彼得一世时代起就伫立着的棱堡应该见到了不少的死亡吧。
一个姑娘的死去,对它来说,也算平常吧。
没有呼吸的维佳此时正静静躺在木桌上,像是在美美地睡着。
姑娘们已经替她收拾过了:干净的衣服、刚擦洗过的脸、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连脏靴子也被蘸水的毛巾擦得没有丁点儿尘土。
雨不见得要停下,丝丝点点的似乎眷恋着大地,不想立刻。
那些去采野花的姑娘们也都回来了,含着眼泪围成一圈,向战友和伙伴告别。
里莎发现维佳的脸上似乎沾着一点血痕,走过去用毛巾轻轻地擦净。
柳明娜则是将刚采的鲜花扎成一束,轻轻放到了维佳的身上。
看着那副惨白的脸庞。
昔日里维佳隐隐浮现在面前。
叽叽喳喳地围在柳明娜身旁,打听着关于第比利斯还有各种只有柳明娜知道的事情。
慢慢走到了一侧,柳明娜伸出手,又轻轻摸了摸她冰凉脸蛋。
凑到她耳旁,悄悄说上了一句。
“嘿,维佳……可能你忘了吧,咱们在来的火车,我跟你说的那个东西……那个男生最后说的是‘在搞男朋友’,然后,被身后的校长连带着他们两人带走了……嗯,毕竟,我以前那个学校管的很严厉,不允许男女不正当交往,之后,又严抓男男、女女间的不正常关系……哈……”
柳明娜想说很多东西,想感慨生命的脆弱、战争的残酷,想赞同某人的想法,战争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又想再加上一句,对男人来说也是。
但,最后,想了想,她最后还是沉默了。
无声,是她最后的告别。
这样也好吧……
慢慢离开,之后,就是别的姑娘跟维佳道别。
柳明娜乖巧地站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其他人。
她看着一个个女兵从维佳身旁走过,送上鲜花,跟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很快,维佳的身旁堆上了不少的鲜花。
这些大都是白色、黄色的,把土灰色的军装衬托得像是大地一般。
突然,那边铁路的方向传来火车的汽笛声,这可算是一件稀罕事。
姑娘们疑惑地看向基里亚诺娃。
"中校来了。"
基里亚诺娃说着。
前些时刻,她就已经想马卡洛夫中校打过了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