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铁轨上颠簸着，在漆黑一片的旷野上奔驰着。
丽达紧紧裹着一件军大衣，在空车厢的角落里蜷缩着。
列车过岔道时，猛烈地颠了一下，丽达的身子向前一歪，差点被摔出车厢。
她慌忙攥住车厢的车板。
悬在绳上的铜钥匙从她的怀里掉出来，碰到了她的手。
丽达握住钥匙，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感受着铜钥匙上的质感，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在这个淡然之中，她又想起了儿子可爱的脸庞。
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这是属于她和奥夏宁的铜钥匙。它让丽达相信奥夏宁一定还活着，而且像她一样期待着重逢的那天。
想着，丽达调整了下坐姿，半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夜空。
夜空还是那么浓稠，星星亦如前半夜那般闪烁着。
闪烁着，同月光共舞。
望着那美丽宁静的夜晚，丽达又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夜晚。
想起了两人一起牵着手，在电车车厢里依偎着一起睡着了。
那天他们从电车下来后，就直接去了婚姻登记处。
尽管他们是第一对来登记的。
负责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因为这份勤快而放松要求。
他用审慎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军人和姑娘。
"你几岁了？"
工作人员问着，看着这个面色年轻的姑娘。
"18岁。"
丽达战战兢兢地回答。
"不像。"
“真的。”
"我干了这么久，我说不像就不像。"
说着，工作人员把丽达他们填写的表格推了回去。
"您能不能先给我们登记，然后我们再给您开出年龄的证明？"
奥夏宁这样问着。
"不符合法定结婚年龄，不能登记。"
工作人员又接着把他们的证件丢了过来，还补了一句话。
“现在可不是以前，现在要讲法律，要听国家社马的宪法。”
说罢，他还抖了抖肩膀，戏谑的口吻又接着道：
“要是违规操作被逮到了，我的工作也就到头了。”
"哎，走吧。"
奥夏宁收拾好证件，拉着丽达的手跑了出去。
他安慰丽达说：
"我们去下一个婚姻登记处，会有人给我们办的。"
丽达终于见识到了奥夏宁的拗劲。
像个腼腆的小学生，他紧紧牵着她的手，行色匆匆地奔往另外的婚姻登记处。
走在大街上，他们不时地撞上行人，惹起对方的白眼。
奥夏宁不停地对行人说着"对不起"，却始终没有放开丽达的手。
赶到另一个登记处时，他们在门口正好碰上一对刚登记完的新人，在亲戚朋友们和花束的簇拥下走出门来。
喜庆的气氛感染了奥夏宁，他立刻把这当作了好兆头。
他松开了丽达，认真地整理自己的军装，又用手梳了梳头发。
丽达揉揉被捏疼的手，有些抱怨地看着奥夏宁。
但，她没有说出“下次轻点儿抓”。
奥夏宁当然是浑然不知，他高兴地对丽达说：
"机会来了。"
丽达被奥夏宁洋溢的阳光笑容感染，情绪也渐渐地兴奋起来。
两个人放轻脚步，神色肃穆地走进登记处。
"我们想结婚。"
奥夏宁说着，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预先登记了吗？"
这儿的工作人员似乎是留着络腮胡的鞑.靼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拨弄拨弄自己手头的钢笔。
"没有。"
"下班了。"
说完，这个粗犷的鞑.靼便起身，夹着小本子，走了出去。
高大健壮的身形，配着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丽达看着对方的身形走出了大门，而奥夏宁则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11点了。
再次遭受失望打击的两个人来到了公园，疲惫地坐在长椅上啃着面包，彼此一句话也不说。
公园里的人很多，毕竟察里津，也能算的上全俄前十的城市。
老人，孩子，都时不时地从丽达眼前悠闲地经过。
临近正午，阳光很是温暖闲适，犹如爱人温柔的怀抱，总令人想要好好地躺上一会儿。
两人似乎很默契地都在享受着这片正午前的宁静，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好半天，丽达才问奥夏宁：
"还想结婚吗？"
奥夏宁苦笑着：
"嗯。可是我明天就要返回哨所了，只剩下半天时间了。"
"也许会出现奇迹的。"
丽达安慰他。
“嗯……对了，丽达，我刚刚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丽达问着，悄悄靠近了些。
“你还记得一年多前的一起案子，在彼得格勒，一个少校军官在一场游行冲突中杀光了前来制止的宪兵卫队。”
丽达摇摇头，一年多前的事情，她实在没有影响。
“总之，事情的结果是，那个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军官被判处了终生监禁……我听说，他并不是革命党，他这做，是为了给在冲突死去的未婚妻报仇，赌上了自己无限的前途……所以，我突然想到爱情，不知道我……”
奥夏宁说着，又欲言又止。
他停顿了，撇过头看了眼丽达。
丽达很快就从对方的口吻中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说道：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轰轰烈烈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同你一起面对的……咱们还有半天的时间呢，就像刚刚说的，奇迹会发生的。”
"嗯，对，我们走。"
奥夏宁一口把面包塞进嘴里，又拉住了丽达的手。
"你可以不可以，稍稍的，少用一点劲？"
丽达温柔地暗示奥夏宁不要捏疼了自己的手。
可奥夏宁，像是个榆木脑袋根本没体味出她话中的意思，依旧是使劲地抓着丽达，好像生怕她会一下子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趁着正午，他们两又继续在这做大城市里搜寻着结婚登记处。
不过，奇迹发生似乎还需要点时机。
他们又跑了两个登记处，依旧是不允登记。
甚至连掏钱行贿都没被允许。
沙俄的官僚什么时候这么清廉了？
丽达吐槽着，跟着奥夏宁从第四个登记处走了出来。
“可能是最近弗里德里大公过来巡查吧，都在严打。”
“呼……离太阳下山，还有些功夫呢，我们快点，继续，奇迹总会发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