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达轻蔑的话语仿佛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基里亚诺娃脸上。
她有些不悦，瞅了眼一旁震惊地说不出一丝话的柳明娜，她还是将目光投到了前头。
卡琳娜，就在那个方向，坐在别人的床铺上，自顾自地摸着自己的衣服。
基里亚诺娃把目光投向了她，鹰隼般的眼眸凝视着对方，好像抓住了可以补回面子的救命稻草。
"你也认为我们到这来是寻找快乐的？"
基里亚诺娃客气地问向卡琳娜。
卡琳娜嗫嚅着，低着头，第一次没有乖巧地去顺应基里亚诺娃的说法。
基里亚诺娃就像当着众人的面摔进了烂泥坑，她狼狈不堪地瞪了一眼嘉尔卡，狠狠地骂了一句：
"见鬼！"
基里亚诺娃又最后把目光指向了柳明娜。
“柳明娜，你现在想好了吗？你怎么说？”
“额……排长，我觉得咱们应该和谐一点儿……”
柳明娜依旧是向以往那样遵循着所谓中庸之道，但，这次玩崩了。
基里亚诺娃一同就更是烧到了气头上。
“我出去巡逻一下。”
她这样说着，也像丽达那样跑走了。
木棚又是静静的了，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边，以至观望的舒拉和科斯索沃夫目睹了这场矛盾的爆发、高潮再到结束。
舒拉看看四周，然后凑到了科斯索沃夫的耳边，轻声问道：
“她们争论的，你怎么看？”
科斯索沃夫没有立刻回答，低垂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哀伤是给死者的，快乐是给生者的……死亡本没有意义，但它唯一的意义是让生者更好地生。”
“……没想到，你还挺有文艺的？”
“不，这是一个战友告诉我的，他可是莫斯科大学文学系的高材生……只是，他上个月死了。”
“……”
舒拉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悄悄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科斯索沃夫的后背，安抚着她。
。。。。。。
那边，丽达跑出了木棚。
黑得浓稠的夜空上，那轮皎洁的月光照着大地。
那如银色的绸带的光芒轻轻抚摸着黑暗中的一切，也配合着路灯，给丽达照亮着前路。
深秋寒风呼啸而过，将周围的灌木树丛吹得瑟瑟作响。
树叶也在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它们与风的默契。
在这片寂静的夜晚，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斑，照亮了地面上的小道。道路两旁是茂密的灌木，它们在月光的映衬下变得苍白而神秘。
丽达伸出一只手，想去接住这些从天而降的银色光芒，但，那只是一道光。
一道来自太阳的光。
丽达以前课堂上讲过的知识，月亮并不光，只是在反射太阳的光芒。
‘难道月亮是面镜子？’
丽达的心情好了一些，不过，她很快就从月亮想到了与自己丈夫奥夏宁月光下的誓言，然后，又是想到了刚刚基里亚诺娃的话语。
心情又是低落到了谷底。
寒风依旧，吹乱着丽达的褐色头发，也摇曳着灌木树丛间的影子。
那影子犹如幕布上跃动的影像。
丽达慢慢走上了坡道，她看到远处的山峦在月光的映照下，幽静而苍凉。
山顶上的云雾被月光点亮，宛如一片梦境中的仙境。
在这仙境之外，丽达还看到了那座安娜堡，孤独地伫立在山峦间。
安娜堡伟岸的身影，看上去，似乎在等到着什么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多么像是在等待丈夫回来的妻子啊。
丽达又想到了自己失踪的丈夫。
不知所踪，比死亡更让人揪心，更让人难以释怀。
丽达最后一腔悲忿地坐在高射炮旁边。
她的手缓缓抚摸着枪身，仿佛是向自己孤独的伙伴吐诉心事。
感受着炮管上面传来的冰凉，丽达砸吧砸嘴巴，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把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悲伤都吞咽进了肚子里。
就这么，慢慢地失神地抚摸着炮管。
热妮亚、里莎、索尼娅走过来，她们远远地站了下来，注视着丽达。
"谢谢你们。"
丽达站起来说。
三个姑娘走到近前，默默地围坐在她身旁。
在月光下，她们似乎看到了丽达眼角的泪痕。
“柳明娜她去找基里亚诺娃了，我们过来找你。”
里莎这样说着，想着要不要给丽达递过去一块手绢。
但想想平常丽达的形象，里莎的手停在了口袋里。
"她为什么总是和你作对？"
热妮亚这样问着，回想着自从自己过来后看到了、听说的那些事情。
丽达沉默不语。
她现在不想去谈论这个人，甚至连她的名字也厌恶听到。
基里亚诺娃方才的话比任何时候都严重地伤害了她的心。
她不是赫莉尔那种叛逆又大大咧咧的姑娘，她没办法在这么一闹之后，就又忘掉一切烦恼跑到外面抽烟区。
是啊，她不会抽烟，也不会成为赫莉尔这样的人。
"她恨一切比她强的人。"
索妮娅愤愤地说着，看着热妮亚的眼睛。
“她就是一个典型死板的沙俄军官、要是她是个男人，肯定会拿着鞭子四处抽人，大吼着这是军队里的纪律。”
"还有，还有比她长得漂亮的。"
里莎小心翼翼地说着，虽然这个理由很是漏洞百出。
"丽达，把你的痛苦说出来。"
热妮亚想了想这样说道。
她也注意到了丽达眼角的泪痕，那几滴眼泪，在月光下有些闪亮。
热妮亚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惜，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丽达的后背。
丽达依旧沉默着。
"为什么呢？非要一个人承受这种孤独的压力？"
热妮亚真诚地看着丽达。
为什么呢？非要一个人承受这种孤独的压力？"
热妮亚真诚地看着丽达，手上依旧在轻轻地抚摸着安慰着。
“大伙儿都在，说出来，心情就好些了。”
丽达没有理会，她抬头眺望着远处平缓流淌的河水。
在这静静的夜晚慢慢地说："事情要从战争爆发的那天早上开始--"
她从沙皇的御前广播里得知了战争爆发的消息。
德国人的猛攻、飞艇的轰炸，整个俄罗斯乱做了一团。
征集士兵的军车打着大喇叭在呼唤着每一个在家休息的士兵。
丽达也像所有军人的亲属那样，立马奔去邮局电报室，给在边疆前线的丈夫发去了询问的电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