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粗糙的大手把一捆捆的白桦叶放在大木盆里。
热水被倒进木盆，浇在了白桦叶上面。
基里亚诺娃用手捏着白桦叶，尽量让干枯的树叶浸透在水中。
她叹了口气，迟疑地对正在收拾炉膛的杨诺维奇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您知道，我是第一次带队出来执行任务，生怕出一点事。以前我只需要帮助排长做一点点事，现在我就是这样的排长，管理着一群年轻的姑娘--"
"所以，你过度紧张，又带着一份执念，稍有一点什么，你就大喊大叫。你事事觉得人们在和你作对，你看她们，越看越别扭，她们看你，越看越像老巫婆，这怎么可以？"
杨诺维奇这样说着话，一边往炉膛里丢上木柴，然后一个响指点燃炉火。
"差不多吧……您呢？也许您有许多带兵的经验。"
基里亚诺娃这样说着，反问着杨诺维奇。
“并没有。”
杨诺维奇这样说着，摇了摇头，将一捆柴火送进了锅炉。
“这个基地最多的时候，就两个排不到的人，我就名义上管这么多……当然，一般我都直接甩给底下副官。”
“就两个排？”
基里亚诺娃问着，听她的语气，看来有些难以置信。
“嗯，就这么多。”
“那您……”
“我很特殊，不要套用军衔……”
说着，杨诺维奇抓着火钳捣鼓捣鼓。
“你们也听说了吗？”
“您是指您以前在彼得格勒吗？”
“嗯……沙皇直隶的新近卫军，负责为沙皇进行特种作战。”
“哦……也就是说，您也并没有领多少兵。”
“嗯。”
“不过，您是军校出身的话，您应该学过许多带兵的经验吧？”
"想听？"
杨诺维奇淡淡地问着，想着自己那些课上学过的内容。
从克劳塞维茨《战争论》、拿破仑战术到腓特烈二世、苏沃夫的练兵经验，他都可以稍稍扯点。
甚至，那神秘东方的《孙子兵法》他也能扯上一些。
"嗯。"
"那好，人类历史数千年的战争经验告诉我们，只要战斗一发生，所有的矛盾顷刻之间都会暂时化解，难管的时候，就是不打仗的时候。"
"现在？"
"现在。"
杨诺维奇用着肯定的口吻回应着基里亚诺娃。
“战争，尤其是法国大革命后，民族思潮的兴起……塑造一个共同的身份、肃立一群敌人，紧紧地团结了内部的人，形成了一大强儿有力的外向力，拿破仑战争、普鲁士王朝战争、一战都民族主义离不开关系。”
“一战？”
“说错了，是我们现在真正进行的欧陆战争。”
基里亚诺娃若有所思地盯着杨诺维奇，似乎对眼前的上尉开始刮目相看。
"我看可以了。"
杨诺维奇直起腰来，望着炉膛中熊熊燃烧的木柴，对基里亚诺娃说。
"我的树叶也泡好了。"
基里亚诺娃从大木桶里拎出一捆树叶。
"那你去把姑娘们叫来吧。"
杨诺维奇说着，将手头上的火钳放到了一旁。
基里亚诺娃刚走了几步，杨诺维奇瞧着她的背影又说道："你首先是个女人，女人想什么，你最清楚。"
基里亚诺娃转过身，看着他，没有吭气。
"然后，你是个排长，排长是干什么的？线列兵时代一排士兵的领头，是可以把生命托付给他的人。她们就是这样看你的，而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什么也看不惯的那种人。哦~~我亲爱的基里亚诺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诺维奇依靠着木墙，说着，闭上一只眼，形象地做给基里亚诺娃看。
基里亚诺娃忍不住笑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觉得，这个抑郁忧愁的上尉，今天变得阳光了许多。
随后，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走得轻松而洒脱。
看着那个灰绿色的身影离开，杨诺维奇笑了笑。
。。。。。。
外面等待着的姑娘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聊天。
柳明娜看到那边的热妮亚她们几个围在里莎，像是在说什么。
出于好奇，柳明娜悄悄走过去。
“好了，说吧说吧，里莎，你谈过恋爱吗？”
那是索尼娅的声音。
她又一次提起了先前的话题。
“别害羞啊，里莎，你越迟疑，大伙儿就越好奇。”
里莎羞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求援似地看着丽达。
"一岁时。"
丽达小声说。
"一岁。"
里莎赶紧喊。
"爱谁？"
热妮亚紧追不放。
"妈妈。"
这次是柳明娜小声说着。
"妈妈。"
里莎复述着，算是勉强糊弄完了这次问话。
“姑娘们！马上水就烧开了。”
基里亚诺娃的一声大嗓门，瞬间吸引了所有姑娘的注意。
姑娘欢快地拥了过来，围着基里亚诺娃问着“一次几个人”“谁先洗”之类的问题。
因为昨晚是偷偷出来洗过，自己也不习惯一同洗澡。
柳明娜没有掺和，她就站在一旁，看着兴奋的姑娘们，看着明媚的天空。
然后，又看杨诺维奇慢慢从那么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那边欢快的姑娘，径直走开了，站到了柳明娜的一旁，静静地点了一支烟。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都默契地沉默着，看着前面的姑娘。
等那边安静了下来。
这儿，杨诺维奇才开口道：
“中士，接下的时间归你们了，女兵洗澡期间，加强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澡房。"
杨诺维奇平静地对基里亚诺娃说着。
而后者没有立刻回答，脸上轻松的神情确实最好的回应。
“柳明娜，你不再去洗洗吗？”
“不了，昨晚上不是才洗过吗？”
“但今天的是热水澡。”
“……没什么区别。”
“哈，你真是特别的姑娘。”
杨诺维奇这样淡淡地说着。
“姑娘们可不会嫌弃热水澡。”
“哦，那我确实是这样独特的姑娘。”
柳明娜这样说着，脸上微微笑着。
那笑容很是柔和，同此刻的阳光一般舒心。
“哦，独特，也挺不错的。”
杨诺维奇这样说着，而后就是静静看着，不知不觉中入了神。
上午最后的阳光很是舒服，温暖又不至于那么炙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