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架飞机还在肆无忌惮地发起着进攻，柳明娜下意识地翻出了防空洞，跑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
杨诺维奇看着跟上来的柳明娜，大声呵斥着。
“我担心你。”
柳明娜开口便是这样答道。
然后，她就觉得有些后悔了，这样的回答远远没有“一个人不好带着玛莉亚和安德烈去避难”这种更有说服力。
不过，杨诺维奇没有强硬地让她回去，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就没了。
“注意安全。”
“好的……”
“危险！”
杨诺维奇突然大叫着，一把抱着柳明娜，向着旁边的水沟跳去。
子弹激起的尘埃随后就覆盖了刚刚的位置的。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柳明娜被杨诺维奇按在身下，他宽大的身躯几乎是覆盖柳明娜的身子。
子弹声、引擎声似乎还在周围徘徊，杨诺维奇抱着的手依旧紧紧地没有松开。
虽然勒着有些难受，虽然水沟里轻轻的水很是冰凉刺骨，但，飞机为离去，杨诺维奇就不会松开保护的身躯。
可能是为了防止维佳那事情再次发生吧。
柳明娜这样想着，静静感受着来自杨诺维奇的温度。
‘……好像没了烟味。’
柳明娜的脑海里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再偷偷闻闻。
依旧没有味道。
他是戒烟了吗？
好像，确实最近没有看到他抽烟了。
是因为我的话吗？
就在柳明娜脑海里各种想法时，杨诺维奇起身，把柳明娜从水沟里拉了起来。
飞机跑到另一个方向去了，这儿暂时安全了。
“衣服湿了吗？”
杨诺维奇这样问着，看了眼柳明娜的后背。
“嗯……”
柳明娜应和着。
“等安全了再说了，现在这儿躲一会儿吧。”
杨诺维奇说着，抬头看向那飞机。
那飞机依旧嚣张地盘旋着，时而俯冲下来，犹如捞薯条一般对着基地里的房屋一同扫射，顺带，扔下几个炸弹。
"为什么还不射击？"
柳明娜发问着，往常，那边的防空阵地应该是最喧闹的。
但，今天却出奇地安静，连一发炮响都没有。
“她们是想钓大鱼吧。”
杨诺维奇这样淡淡地说着，自己笑了笑。
天空是那么的清澈，时至正午时分，万里无云，太阳是那么耀眼，轻轻照着那架飞机优美的线条、
“那飞机朝我们这儿来了！”
里莎在阵地大叫，催促着“快点打下来”。
“安静点，里莎，别害怕。”
丽达这样说着，专心瞄准，右手转动着摇杆。
随着炮身的移动，炮镜再次套住了敌机。
她的脚踩在炮钮上，一点点加重气力……
又是一闪，灼人的阳光照滑了丽达的眼睛。
敌机又从炮镜里消失了。
"真狡猾！"
丽达咒骂着，右手又快速转动了起来，重新用炮镜套住了敌机。
“什么意思？是想等飞机靠近了再打吗？”
柳明娜这样问着，看着不远处静静的阵地。
“嗯，我想，基里亚诺娃应该是给她们下了自由射击的命令，瞄准好目标，就开火。”
“以前不是吗？”
“以前那应该是弹幕射击，以密集火力网打下或驱逐飞机。”
“哦，这样啊。”
“为什么这么难瞄准啊！”
里莎嘀咕着，大半个身子越过了阵地伪装网的庇护。
基里亚诺娃瞧见，一把抓着她的衣角，把她拉了进去。
"你看太阳。"
基里亚诺娃指着阳光，解释说：
"德国人的飞机借着阳光的光线，利用我们瞄准上的白区，你刚瞄上，阳光一闪，什么也看不见了。"
“砰砰砰砰！”
另一处阵地上，二号高射机枪开火了。
它的硝烟打破了阵地上的静悄悄。
但，没有击中目标。
那架飞机轻轻抖了一下翅膀，便拉起了高度，似乎就要远离了。
里莎急了，冲丽达喊着：
"快开火吧，二号炮位已经射击了。"
丽达一声不吭，耐心地转动着枪身。
炮镜终于牢牢地套住目标。
高倍镜上的准心死死咬住了这架飞机机身上的铁十字。
丽达静静盯着它，脑海浮现出德国人的枪口下，她的奥夏宁正和战友们浴血奋战。
她仿佛真切地看到了满身鲜血的奥夏宁，他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钥匙，套在萨沙的脖子上。
敌机不断攀高，在天际的边缘，陡然一个八字形转弯，又折返了回来。
它在高空再次做好了俯冲的准备，尖啸着向阵地的方向扑来。
丽达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萨沙倒在血泊中，嘴里吐着白沫，嘶哑地叫着，脖子上挂着奥夏宁的铜钥匙……
还有维佳，还有无数因为这场战争而死的人。
男人，女人……
丽达仿佛感觉此刻的时间变得凝滞，飞机似乎静止不动，就静静地待在了十字准心上。
为了死去的人，也为了活着的人。
丽达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
目睹敌机冒着浓烟从空中一路坠落，身旁的柳明娜兴奋地跳了起来，喜悦地喊着：
“打下来了，打下来了。”
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杨诺维奇看着此刻可爱的柳明娜，轻轻笑了笑。
不过，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拨动，但打心里为这群女兵骄傲。
“应该是丽达打下来的吧。”
依据着开炮的方向，杨诺维奇这样推测着。
“太棒了，我们打下了一架飞机了！晚上能开舞会了！”
里莎高兴地跃出了防空阵地。
而此时丽达的高射炮正在瞄准那个刚刚跳伞逃生的德国飞行员。
透过炮镜，瞄准线上的十字不偏不倚地定在他的头上。
一旁的热妮亚也察觉到了丽达的动作。
她在一边咬着牙地喊：
"打死他！为了奥夏宁，为了我的父母、妹妹弟弟，为了我们的同胞！"
基里亚诺娃看出了丽达要干什么，她一下蹿出掩蔽部，大声喊着：
"要活的！这是命令！"
丽达紧紧盯着炮镜，下意识地咬紧嘴唇。
她又想到了奥夏宁浑身是血地站在那儿。
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在一片轰炸后的废墟里无助的眼神。
那些令人痛苦的可能发生了，可能未来会发生的画面潮涌般在她眼前翻滚着。
她眼一闭，又踩下了炮钮。
一串高射炮炮弹带着啸声向天空中的飞行员冲去。
降落伞在空中迅速燃烧成一个火球，带着他直直坠向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