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刚刚熟识起来的女兵。
嘉尔卡把缝补好的衣服递给强悍的士兵,他默默无语,深情地注视着嘉尔卡。
“……你,看什么啊。”
嘉尔卡这样说着,低着头,脸有些泛红。
“没什么,没什么。”
那个士兵说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接着又补了一句,仿佛在为刚刚自己的行为找补。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她也在第比利斯上初中。”
“哦……我已经成年了,只是长得矮小……”
“嗯,你说过了……只是看着小,哈,你比她要高一点。”
“哦。”
“哎,像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怎么能上战场呢?这都是我们男人该干的事情。”
他说着,一幅愤愤不平的样子。
“嗯……时间不早了,火车要开走了。”
军官一边催促士兵们上车,一边冲着丽达挥手致意。
与里莎交谈的男兵显得垂头丧气,四下里寻找着里莎。
军官催促他赶紧上车,他还是恋恋不舍地到处张望着。
只有索妮娅和戴眼镜的士兵对哨音充耳不闻,仍然热烈地讨论着文学:
"……现在轮到另一个人开枪了,开枪的人面对着骑兵军官那张年轻的脸,玩弄着手里上了膛的手枪。
他一直在寻找骑兵军官脸上哪怕是一瞬间闪过的恐惧感,但是他始终没有找到。
骑兵军官用手托着自己的帽子,帽子里盛满了鲜红的樱桃,他悠闲地把樱桃扔进嘴里,又轻轻地把核儿吐出来,他那充满遐想的目光,似乎想像着,几年以后,在这片决斗的空地上,会长出浓密的樱桃林子。"
戴眼镜的士兵讲述着美丽动人的故事。
"他几乎没有看那黑洞洞的枪口?"
索妮娅问着,看着这个腼腆的男孩。
戴眼镜的士兵点点头。这时军官站在眼镜士兵的后面,用手拍拍他的头。
戴眼镜的士兵不耐烦地用手挡开军官:
"没讲完呢。"
"那就车上讲去吧。"
军官这样用着平静的语气说着,嘴角似乎还微微上扬了些。
戴眼镜的士兵吓了一跳,急忙跳了起来,往车厢奔去。
"回来,回来。"
军官喊着。
戴眼镜的士兵又跑了回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再给你一分钟时间。"
军官说罢,吹着哨子向前走去。
两个人默默地互相注视着,紧张地感觉着时间飞速的流逝。
"他开枪了吗?"
索妮娅开口打破了沉默。
"开了。"
"打倒了骑兵军官?"
"他实在找不出理由,去开枪打死一个对死毫无惧怕的人,他冲天开了一枪,把枪丢在地上,走了。"
索妮娅沉默着,仿佛仍旧沉浸在故事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
眼镜士兵小心地问着,偷偷看着索妮娅的蔚蓝色眼睛。
"索妮娅。"
"这个送给你。"
眼镜士兵把手里的《普希金文集》送给了索妮娅。
索妮娅默默地接过来,珍惜地把书抱在怀里。
"刚才的故事这里面有。"
他用手指了指书,然后掉过身,一蹦一跳地向车厢跑去。
索妮娅一手轻轻抚摸着这本书的真皮封面,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地喊着:
"你叫什么?"
"射--击!"
"射击?"
就在火车拉起长长的汽笛即将开动的时刻,热妮亚冲上了站台。
楚科奇上校一只脚踏上踏板,最后向村落的方向望去,突然热妮亚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她苍白着脸在站台上拼命向他招手,帽子不知道在奔跑中落在了哪儿,让一头金发无拘无束地随风飘荡。
‘呵,还真让这个上尉说中了……就像那些经典文学作品的桥段一样。’
楚科奇心里嘀咕着,看着热妮亚快步跑过来。
里莎和基里亚诺娃也追了过来,她们站在站台的边缘默默注视着热妮亚跑向了火车。
热妮亚旋风般地向火车冲去。
上校正迎着热妮亚走了过来,深情地张开了双臂。
热妮亚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上校,激动得难以自制,低声地说:
"抱歉,我来晚了。"
“没事,时间恰到好处。”
时间没剩多少,楚科奇刚刚说完道别的话后,火车的汽笛最后一次拉响了。
“再见,热妮亚,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再见面吧。”
最后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目送着火车徐徐地驶离171站台,热妮亚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正被滚滚车轮碾压着,痛楚难当。
突然,她唱起了《小路》: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
“跟随我的爱人上战场。”
……
随着热妮亚的歌声,女兵们向远去的军列行礼。
基里亚诺娃、杨诺维奇也举手手臂。
“他在冒着枪林弹雨的危险,”
“实在叫我心中挂牵,”
“我要变成一只伶俐的小鸟,”
“立刻飞到爱人的身边。”
。。。。。。
索妮娅趴在自己的上铺,翻开了《普希金文集》,《射击》的篇名随即落入眼帘。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名字。
索妮娅感到心里似乎丢失了什么,神色一下子黯淡起来。
这时丽达悄悄起身,贴在索妮娅耳边小声问:
"今天夜里是你值勤?"
"嗯,第二班。"
索妮娅小声问:
"你又去?"
见丽达点头,索妮娅急忙从自己行囊里掏出一小包饼干,递给了她。
"谢谢。"
热妮亚回到木棚里,就看见了基里亚诺娃在里头。
她低着脑袋,慢慢走到基里亚诺娃身旁。
“有什么事吗?”
基里亚诺娃这样问着。
“中士,你可以关我禁闭了,或者是把我送上军事法庭。”
“为什么?”
“我违反了命令。”
“不,你要是不去,才是违反命令,杨诺维奇长官还有那个上校让你过去的。”
“哦……”
“好了,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了的活,就忙自己的事去。”
热妮亚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纸包。
"这是什么?"
"刚才,上校送给我的……我想给大伙儿分享下。"
“什么?”
热妮亚打开了纸包,一旁的姑娘们看着后,立刻大叫了起来。
"香皂!"
这是块优质的香皂,上头刻着一串法语,乳白色,散发着芬芳的香气,让人恨不得立刻拿起它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
这是身处战争时期的姑娘们梦寐以求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