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没事的。”
柳明娜这样说着,抬起一只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怎么说,继续聊吧……我们几个白天时在那儿疏散村民,不知道你们那儿的情况……就听着几声爆炸。”
“哦,你不在那儿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当时多么恐怖,那些炸弹直接炸了这么大的一个坑,然后,还有那么浓的火焰!”
卡琳娜激情地聊了起来,在黑暗中她双手比划着,也不管柳明娜能不能看到。
“行了,卡琳娜,太夸张了,真有你说的那样,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索尼娅无情地打断了卡琳娜的话语。
“喂喂,我这是比喻……”
“那是夸张。”
“多差不多,就是一种文学的修辞手法,那个列夫托尔斯泰就是这么用的。”
“但人家可没有说拿破仑的大军被帕夫洛维奇一把火烧光了。”
“不是火烧莫斯科吗?”
“是的,但那是烧自己,饿死对方……好了,柳明娜,你明天可以过去亲眼看看,那些高射炮的残骸还留在那儿呢。”
“哦。”
皎洁的月光悄悄地溜进了木棚了,因难眠而畅谈着的姑娘们好似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亮了一些。
随着她们的切切低语,从白天的惊险到晚上的噩梦,再到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基里亚诺娃在门外听着了里莎的声音,接着又是卡琳娜独具特色的嗓音。
忘带东西,折返回来的她正要推门而入制止里莎她们时,她听到了热妮亚突然的一句话。
"我觉得你今天应该去看儿子了?"
声音仅管很小,又隔着一扇门,但,大概是离得近的缘故吧,基里亚诺娃恰巧能听到。
因为谈到了日常的生活,热妮亚下意识地那样关切到丽达。
敏感的丽达迅疾地斜了一眼那边的卡琳娜,没有吭声。
聪明的热妮亚立即会意,急忙岔开话题:
"啊,我是说,我们今天打得还算可以了。"
索妮娅听着,忧伤地叹息道:
"高射炮被炸碎了……"
"其实,其实,我都知道。"
卡琳娜小声地嘟囔着。
"你都知道什么?"
热妮亚担心自己刚才无意中的话泄露了丽达的秘密,因而她这般急切地问道。
而外头的基里亚诺娃听着这动静,轻轻地将耳朵贴到了门上,她也想知道丽达到底在干什么。
卡琳娜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下热妮亚的眼眸,而后又看看丽达。
"丽达偷偷地跑出去看儿子。本来,我以为她是去找情人。"
卡琳娜深怕丽达记恨于心,小心而愧疚地望着丽达嗫嚅着。
“抱歉丽达。”
"行了,我就知道那些谣言都是你制造出来的。"
丽达忿忿地说着,自己轻轻地翻过身背对了过去。
"丽达,我对不起你。"
卡琳娜带着哭腔向丽达道歉。
"丽达,卡琳娜知道了,你就多了一个机会,至少,卡琳娜执勤的时候,你也可以出去了。"
热妮亚劝慰着丽达。
索妮娅却在一边笑了,她说:
"以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只有基里亚诺娃不知道。"
大家顿时好笑起来,卡琳娜深怕丽达不相信自己,赶紧发誓道:
"我保证不和别人说……你们不信吗?"
“信当然信了。”
“哎,柳明娜,你说杨诺维奇长官会知道这事吗?”
“不清楚……不过,至少知道丽达不是去找情人吧?”
“那最后就基里亚诺娃一人了?”
藏在暗处的基里亚诺娃听到这一切,皱起了眉头,她突然感到了一种空前的孤独与冷落,像条虫子正吞噬着内心。
她转身便离开了,东西没拿,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
寒冷夜晚,风是多么刺骨。
黯淡的月色下,寒风呼呼地吹过脸颊,基里亚诺娃失落地站在仓库岗哨前,盯着拿盏暗黄色的魔力灯发着呆。
她心里空荡荡的,想着自己只是为大家好,为这整个排的集体好,却非得这样瞒着她,连柳明娜那样的都在瞒她。
要是今晚不去执勤,她没准没在床上辗转反侧,整晚都睡不着。
一夜就这么在纠结的孤独中结束了,黎明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崭新的晨曦轻轻划过天际,照亮了远处的高加索山脉。
空荡了一整个晚上的基里亚诺娃打着哈气,看着清晨壮丽的景色。
山峦在晨曦中若隐若现,一层淡淡的晨雾在山间缭绕,仿佛把整个山脉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下。
天空由深蓝渐变为浅蓝,几颗星星依然在天幕上闪烁,它们在逐渐消失,为即将到来的日出让出舞台。
“这班算是结束了吧。”
基里亚诺娃嘀咕着,看了眼自己的怀表。
是的,时间到了。
她又打了一下哈气,而后,将左肩上的枪换到右边,但没有立刻离开,等到来接班的姑娘来了,她才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在走过那个路口时,那片小沼泽,哗哗啦啦的溪水声从耳边传来。
基里亚诺娃循声望去,这条从高加索山上徐徐流来的小河,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晨曦中的橘黄色和淡紫色。
凉风吹起水花,也轻轻吹拂着基里亚诺娃的发丝。
沼泽对面的树林也在这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低低的沙沙声。
偶尔,一只早起的鸟儿掠过山谷,它的鸣叫声如同在宣告这个美丽的早晨的来临。
木棚的姑娘们还在睡梦中,基里亚诺娃轻轻推开门,轻轻走了进来。
仿佛昨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她在确定今早值班的姑娘都去了后,才悄悄地放回了武器,脱掉外衣,爬上了自己床位。
闭上了眼睛。
不过,不走运,基里亚诺娃还没怎么睡着,木棚就被“砰”地一下打开了。
一个姑娘大喊着叫起了所有人。
当人们还沉浸在梦乡里的时候,一阵粗鲁的动静,把玛丽娅和波琳娜惊醒了。
"谁啊,这么早?"
波琳娜不情愿地坐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抱怨道。
玛莉亚也一样。
不过,当她看到动静的主人是自己的丈夫安德烈后,立马困意全无。
她从床上翻下来,看着正在柜子翻找东西的安德烈连忙问道:
“你在找什么?”
“勋章,还有我的军衣,你弄哪去了。”
“我收那边了,衣服洗了,在外面晾着。”
“那快去!”
“哦,哦,好好。”
玛莉亚连声说着,顾不上披上衣服、挽起蓬乱的头发,径直往院外跑去。
“你在发什么神经啊!让不让人休息了。”
波琳娜看着安德烈,埋怨着。
“彼得格勒的将军来了。”
安德烈这样说着,从柜子里取了自己荣誉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