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看见中尉点点头,丽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快活地清了清嗓子,问道:
“唱什么?《斯拉夫女人的告别》怎么样?”
“不要,我们听了这个唱片一年多了。换点新的吧。”
又有一个士兵凑过来,这样说道。
他们还有些挑剔呢。
“那唱点什么?”
“试试这个吧!”
一个士兵说着,拿来了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一首诗歌说道:
“唱唱这个吧。”
丽达结果报纸看了眼,报纸上的诗歌名叫《灯光》。
听说是最近很有人气的一首歌。
只不过,丽达并不怎么会唱。
“没事的,就按你的想法唱吧,我们也没听过。”
那个士兵这样说道,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丽达也在这时发觉眼前的这个士兵看着年纪并不大。
“那,我试试吧。”
说着,丽达拿起了报纸,望着上面的诗歌词,酝酿着情绪,思考着该怎么唱出来。
不一会儿,丽达便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始唱了起来:
“На позицию девушка”
(有位年轻的姑娘送战士去打仗)
“Провожала бойца,”
(他们黑夜里告别在那台阶前)
“Тёмной ночью простилася”
(透过淡淡的薄雾那青年看见)
“На ступеньках крыльца.”
(在那姑娘的窗前还闪亮着灯光)
“И пока за туманами”
(前线光荣的大家庭迎接这青年)
“Видеть мог паренёк”
(到处是朋友)
……
丽达的歌声轻盈而富有感情,临时检查站士兵全都围过来,静静听着。
不知不觉中,一辆军车开来了,雪亮的大灯照亮了检查站。
司机探出头来,大声说道:
"老远就听见这儿的歌声了,夜莺,再唱一个。"
中尉检查了司机的证件,嘱咐司机负责把这只"夜莺"送到波尔波克。"
是!"
司机显出十分荣幸的样子。
丽达迅速地登上了军车,军车启动了,丽达感激地探出头来,对检查站的宪兵们道谢。
“别忘了唱歌哦~~”
军车沿着蜿蜒的公路行驶,歌声一直伴随着向前行驶的军车。
“Но он никогда
не забывает знакомые улицы.”
(可是他总也忘不掉那熟悉的街道)
“Там милые
девушки и милые огни.”
(那里有可爱的姑娘和亲爱的灯光)
“Далеко от
любимой девушки”
(远方心爱的姑娘寄来珍贵的信)
“Ее девичья
любовь никогда не исчезнет.”
(她那少女的爱情永不会消逝)
……
"嘎吱",丽达愉快地推开家门,走进了屋子。
她的母亲在床上听见了动静,起身,点亮了马灯。
"妈妈。"
丽达一下子扑进母亲的怀里。
突然,丽达觉得有人在拽她的衣服。
她回过头来,看见他亲爱的儿子小安德奇站在床下,瞪着眼睛看她。丽达伸手要拥抱儿子,他却一溜烟地跑掉了。
"哎,丽达,他现在好多了,今天还问我,'她什么时候来'。"
母亲轻轻摸了摸丽达后背,这样高兴地对丽达说。
"妈妈,抱歉,我在路上耽搁了一下,现在待不了多久,马上得往回返,天亮之前要回到部队。"
丽达眼圈红红地说着,从行囊里把罐头食品还有香皂掏出来放在桌上。
“哎,丽达,不用再带这么多香皂回来,家里够用了,每个月你还把工资寄回来……咳咳。”
突然母亲咳嗽起来,丽达端起马灯,照着母亲:
"妈妈,您瘦了。"
母亲苦苦一笑,叹了口气:
"都瘦了。"
丽达放下马灯,亲吻了母亲,又冲着一直躲在暗处,好奇地看着她们的小安德奇摆摆手,然后向门口走去。
"妈妈?"
小安德奇轻声唤道。
丽达愣住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头去看他。
"妈妈。"
他躲在床边儿,又轻声唤了一声。
丽达的眼睛湿润了,她放下手中的行囊,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小安德奇,激动地叫着:
"你叫什么呢?再叫一遍。"
小安德奇非常认真地审视着丽达,像大人似地用手指丽达的鼻尖儿:
"妈妈。"
丽达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淌下来。
母亲走过来,拥抱着丽达和小安德奇:
"好了,好了,小安德奇终于好了。"
丽达擦掉了泪水,不顾一切地在丽达擦掉了泪水,不顾一切地在小安德奇脸颊上狂吻着。
钟的秒针在嘀嗒嘀嗒地响着,丽达不得不放下小安德奇,转头告诉母亲她必须得走了,过几天她再来。
"妈妈,我……"
小安德奇跟在丽达后面,含浑不清地学着丽达的话。
“抱歉,妈妈要走了。”
母亲点点头,让丽达放心地走吧。
丽达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小安德奇身边,迅速地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铜钥匙,轻轻地挂在小安德奇的脖子上:
"这是咱们在察里津家的钥匙,不是你外婆家的,战争一结束,你就拿着这把钥匙回到家,等着爸爸妈妈,没有它,爸爸妈妈进不了家门。"
阿利克听不懂丽达的话,却觉得这把钥匙非常有意思,抓着钥匙跑走了。
丽达含着眼泪在母亲的目光中走出家门。
她快速冲到马路上,看着远处传来的灯光拦了下来。
那辆汽车停在丽达面前,司机伸出头来惊讶地问:
"怎么,又是你,这么巧?"
丽达认出他是最初搭载自己那个年轻的小胡子,马上兴高采烈地爬上车厢,对着司机说:
"你这个伴郎当的怎么样?"
"顺利完成任务。"
说这话的时候,司机的情绪不算高昂,隐约中还带着些伤感。
丽达多半是猜了出来,奥夏宁身上的悲剧又一次重演了。
于是,她就再也没有过问,倒是司机却还是大方地开口道:
“他回到部队的第三天,牺牲了……后来,听他的战友说,是一发十四寸炮的炮弹轰击了战壕,他没有逃出来,被泥土掩埋,窒息死了。”
丽达坐在车厢里若有所思地沉默起来。
"做军人的,有的时候,真不该结婚,不该有孩子,万一……"
丽达跳下车的时候,犹豫着对司机说:
"留给亲人们的除了痛苦,除了悲伤,还有什么?"
说罢,丽达冲司机扬手道别。
而后,就是又一次地扒上火车,返回安娜堡基地。
。。。。。。
黑漆漆的天空下,这里的战壕静悄悄的。
连片的火焰肆意地燃烧着,成了这夜唯一的亮光。
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就跟粗糙的壕沟一样推挤着不少尸体,以及尸体的残肢碎片。
黄黑两色的旗帜、黑色的双头鹰在凄凉的晚风里孤独地飘着。
从死寂的壕沟里爬出来,妹妹送给他的那块怀表替他挡下了射向心脏的那颗子弹。
任何荣誉、任何豪言壮志都被现实的炮弹击得粉碎。
扔掉头上破烂的头盔、扔掉身上的士兵证,他拖着酸痛右腿,颤颤巍巍地向身后走去。
从此夜过后,他就是一个逃兵。
一个只是想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