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晚静悄悄的。
冰冷的晚风从耳畔边呼呼吹过了，丽达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而后拉紧拉紧身上的衣服。
入冬了，宁静的夜晚听不进一点儿其他嘈杂的声音，丽达慢慢走着，不知不觉间，她又抬起头仰望夜空。
夜空黑漆漆的，好似黏着的黑泥，空旷深邃的夜空，依旧只有那颗明亮的星星孤零零地亮着。
现在丽达明白了，它就是木星，就是宙斯，希腊神话里的神王，也是太阳系里最大的一颗行星。
看着明亮的木星，丽达仔细回想了几下先前看星星的时候。
也确实想杨诺维奇长官说的那样，天狼星的光芒是最亮的星星，但不会把别的星星的亮度遮蔽了。
嗯，看来长官不愧是长官，知道的就是比自己多。
下次回去还可以跟小安德烈维奇讲讲呢。
想着，丽达的脚步更快了，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她终于回到了木棚。
木棚里很暖和，一推开门，滚滚的热气就扑到了脸上。
而外头的冷风也顺便涌了进来。
“谁啊！把门关好！热气都要跑没了！”
靠近门口的卡琳娜这样大喊着，虽然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但显然她还没有睡着。
“抱歉，卡琳娜。刚巡逻回来。”
丽达道着歉，顺手关上了门。
“呼……这里真暖和。”
丽达念叨着，取下了肩膀上的莫辛纳甘，放到枪架上，接着，又脱下厚重的大衣和靴子，赤脚站在不算多么冰凉的地板。
炉火在炉膛中熊熊燃烧，但它并不怎么安静，“噼里啪啦”地轻声叫着，橙红色的火焰在炉子里跳跃着，像是外面夜空中孤独的木星，也是孤独的它映照出周围的温馨光影。
丽达在外面有些冻僵了，她快步走到了火炉旁，蹲下身子，一边看着炉火轻轻摇曳着，一边将双手放在炉旁取暖。
火炉的铁架上，高档的桦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燃烧的木柴时而噼啪作响，时而低沉咕噜。
亦或是这火焰轻轻舔舐着燃木，它轻微的“沙沙”声，仿佛是一曲低吟的安眠曲，哄着周围的姑娘睡着。
火光柔和地映照在房间四壁，将整个空间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温暖，上等白桦木燃烧时会有一种独特的味道，这来自自然的味道让人闻起来很安心，很舒服。
渐渐地，丽达的手变得温热起来了，身上的冰凉也被温暖的火焰驱散了。
她最后站起，往自己的床铺那儿走去。
姑娘们都安然入睡着，她们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而均匀，被子轻轻盖在她们身上，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起伏，仿佛被火炉的温暖包裹着。
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气氛中，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柔和的影子，仿佛在守护着这一片沉睡的安宁。
在丽达经过里莎床铺时，她看到黯淡的火光下里莎的面庞上带着宁一丝宁静祥和的笑，她睡得很乖巧，很安静。
这个来自贝加尔湖湖畔的小姑娘不知道又在做什么美梦了。
不是钓到了大鲟鱼，就是自己长个子了并且变得更漂亮了。
“外面挺冷的吧？”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是隔壁床的热妮亚。
“我看你在火炉那儿蹲了好久。”
“是的。”
丽达点点头。
“没多久就新的一年了，热妮亚，怎么没睡着吗？”
“是的。”
热妮亚爽快地回答了丽达的提问，她从床上撑起了大半个身子，望着丽达，说道：
“关于赫莉尔还有她哥哥的事情……虽然我是后来过来的，但多少也跟赫莉尔聊过，自己仰慕人做了逃兵，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
“是啊，但，这是谁的错呢？大家都有自己的目的，为了钱、为了荣誉、为了活命或者复仇。”
说着，丽达走到自己床铺旁，双手抓着梯子两侧，慢慢爬了上去。
随着她的都做，床铺在轻微摇晃，挂在床头的那个铜钥匙也在轻轻摇曳着。
“前线的逃兵越来越多了，现在每次回去看儿子都能遇到一批又一批的宪兵。”
“他们没对你怎么吧？丽达。”
“没，我手续齐全……哎，真要好好感谢一下基里亚诺娃，要是像一开始那样的话，我早就被宪兵抓走了。”
“嗯……基里亚诺娃也是个好人。”
热妮亚这样评价着。
“她很为我们这个集体操劳，虽然经常不讲情面地严格。”
“你刚来的时候，还差点和她打起来了。”
“不至于……矛盾是肯定的……你战争结束后想干什么？去陪你儿子还是继续找你丈夫？”
“……”
丽达沉默着，没有出声。
黯淡的火光只照亮了她的半张脸，看不清上面完整的神情。
“陪儿子吧……现在更需要我们去把握。”
“嗯。”
热妮亚点着头，躺了下去。
她没有去睡觉，而是开口道：
“你觉得这战争还有多久？……知道镇子上那个叫查尔金的小男孩吗？我去镇子上办事情时看到他了，他穿着民兵的制服，个子没有肩膀上的枪高……战争到这程度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确实……但，我想……”
丽达支支吾吾地没有直接没有说下去，听着热妮亚的诉说，她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也穿着一身肥大不合体的军装，扛着比自己还要高半个身子的步枪。
最后，丽达还是打断了这个话题。
“哎，不聊了，睡觉吧。”
“嗯。”
热妮亚附和着，侧过身子，闭上眼睛，睡去了。
丽达也准备睡了，不过她感受到了床下又几下动静，于是，轻声问道：
“柳明娜，还没睡吗？”
“嗯。”
柳明娜清脆的声音从下铺传来，听语气，她还不困。
“丽达，你今天怎么这么快？不是执勤吗？”
“杨诺维奇长官让我先回来，天气冷。”
“哦。”
“他自己在车站那儿。”
“哦。”
“哎……柳明娜，你要不要过去，正好有时机。”
丽达这样说着，脑袋探出来，看着柳明娜。
“不了……不打扰他了。”
“哎，这哪里叫打扰呢，这算是给他带去慰问，正好，晚上就你们两人。”
丽达说的话很诱人。
柳明娜承认了，她确实有些心动了，幻想着一次亲密的共处。
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纠结地躺在床上，仰望着头上的床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