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里斯先生。”
碍于人设，洛希还是礼貌回了一句，接着转过头看向保镖先生，招呼道，“桑代克先生也早。”
“呵。”
保镖先生还没开口，耳边就传来了某人的轻笑声。
吸...呼...，不生气不生气。
洛希权当听不见。
“嗯。”
丹尼斯.桑代克微微颔首，对她的态度又恢复成了不冷不热的样子。
洛希也没在意，偏过头看向餐厅紧闭的大门，询问道，“两位进去查看了吗，汉娜她...”
回话的是赫尔曼，他耸了耸肩，“还没进去，我和桑代克先生是同时到的。”
“他是想立刻进去，不过被我拦下了，现在情况不明，做什么事还是等大家都到齐了比较好。”
“省得真有什么问题，就酒鬼吐一身，洗也洗不清了。”
两人的做法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无非是亲疏问题决定思考模式罢了。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洛希对汉娜.卡特这个“闺蜜”的印象极佳，从私心上来讲，她也跟保镖先生一样，想立刻推门而入查看汉娜的安危情况，不过，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去反驳赫尔曼.里斯。
少女黛眉微蹙，似四月轻雾，染上几分忧愁。
“不过，现在也到了三个人，加上房间里的卡特小姐，也算到场了一半，莫尔顿小姐若是担心朋友，现在进去看看也没问题。”
嗯，这人怎么松嘴了？
洛希心里有些奇怪，偏过头看向出声的男人。
赫尔曼微勾着唇，墨眉之下，一双浅褐色的眼眸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瞧见少女望过来，非但没躲，反而挑了下眉，浪荡气息扑面而来。
“不知这样，莫尔顿小姐可还满意。”
男人略带讨好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得洛希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她在被一个男人大献殷勤？
很难形容洛希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人不讲道理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软趴的肥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被灌了一大口全脂牛奶，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那油腻的感觉，着实令人反胃。
更别提她身为林郁十几年的男儿身经历，更让此时换了芯子的洛希.莫尔顿打心底里抵触这种讨好行为。
洛希勉强扯了个笑，语气有些僵硬，“那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说罢，她不再理会赫尔曼，迅速转过身，往前踏了一步，伸手覆在门上，用力一推。
呼——
一捧热浪似七月夏风扑面而来打乱了少女额前细碎的发丝。
闷，热，这是洛希的第一直观感受。
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充斥在鼻翼之间。
咸，腥，骚，臭。
四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杂糅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呕。
洛希这具身子是男爵家娇生惯养蜜罐子堆出来的，哪里嗅到过这样难闻的气味，当即起了生理反应，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她抬起手擦了一下眼角冒出来的生理泪水，一双雾蓝色的眸子抬眼瞧向正前方的餐桌，樱粉色的瑰唇轻启，几个零碎的单词从她洁白的贝齿下孤零零的跑出。
“汉...娜？”
视角正前方，原本洁白的餐布上点缀了点点梅花，主座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一个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女孩双手在胸前十指相扣成拳，似在祷告，似在忏悔。
但究竟是在做什么，也无法从她的神情去判断了，因为，那蕾丝修饰的领口之上，空空如也。
只余一道猩红之线和洁白脖颈之上凝固成印的血痕。
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洛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感，脑袋发昏发胀，舌头却一阵发麻，难以说出半句话来。
毫无疑问，这无头女尸是汉娜，她还穿着两人相见时那条连衣裙，昨儿还似会发光般的女孩儿，今儿再见面，却已是阴阳两相隔。
脚底发虚，大腿根一软，洛希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后栽去。
突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毫不温柔地将她半倒的身子提了起来。
洛希还有些没缓过神来，茫然地仰着头，头顶烛台的火光逆着打下来，她只瞧见了男人略显生硬和紧绷的下颚线。
踏，是迈步的声音。
“桑代克先生，还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要等其他人都到了再行动。”
耳畔上方传来那个她有些讨厌的声音，是赫尔曼。
“赫尔曼.里斯...！”
丹尼斯.桑代克的嗓音压得很低，有些沙哑，似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不，林郁，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男爵家大小姐了吗，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在场三个男人，怎么就你一个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洛希从第一次目睹“案发现场”惨状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一咬牙，挣开了搀扶着她的那只大手，抿着唇，挺直脊背站稳了身子。
“谢谢。”
洛希微侧过头，向方才扶了她一下的男人道谢。
赫尔曼垂眸望了一眼少女，还没待开口，身后传来一道分贝极高的女声。
“呀——！！！”
身后敞开的大门，贝芙.哈代尖叫一声，接着向后踉跄两步，侧过头，埋首覆在身边男人的胸膛之上，似未着寸缕就在数九寒冬漫步一般，整个人抖个不停。
德维特.内尔比她强上一些，却也不多，似被他的情人传染了一般，身子微微发颤，手杖都有些拿不稳，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
这位老绅士，到底是慌了神，再也不见昨日的从容气息。
洛希从“闺蜜”的死亡冲击中回过神后，心里就冒出另一股复杂且更让人痛苦的情绪。
懊恼，后悔。
要是昨天离开的时候，她能果断一点，把枪或者刀其中一个留给汉娜防身，那现在的这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或者更早，在局面陷入不利的情况下，就联合丹尼斯.桑代克，不说控制住其他人，但是带着汉娜这个小姑娘一起冲出去，不写这破羊皮卷，不把汉娜一个人留在这个房间，会不会更好。
羊皮卷...
她也写了汉娜的名字。
理性上，洛希清楚汉娜的死该由那未知的凶手去负责，但是，感性上，她又觉得有所亏欠。
最终，洛希抬起头，遥遥望了一眼餐桌的方向，垂下眸子，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汉娜.卡特...，她遇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