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回到了久违的平静,回到了闪蝶不在时的沉寂。
直到太阳第二次准备落下。
“太阳又要落下了,你还是不想说吗?”终于,第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出现了,闪蝶看着正全神贯注拆解设备的寒琅,忍不住开口打破这宁静。
寒琅先是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切割器明显抖动了下。
少许后,她才停下活计,斜靠在一边,淡淡的开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当然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我的所思所想你全清楚。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开口的原因,你知道一切,但是什么也不愿意多说。我恨你,恨你所做的一切。”
她恨透了闪蝶,如果仅仅只是抹掉了记忆那她还不会如此愤怒,真正令她生气的是闪蝶那肆意妄为的举动,更恨自己当时为什要和她打那个该死的赌。
不过鉴于闪蝶表现出来的实力,可能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
而她不光恨闪蝶,还有造成世界如今这番模样的人,她了解过文明昔日的辉煌,也因此对现状极为不满。
但时代的好坏她也无从决定,确实,在一些好时代就算她这种只记得自己名字的人也可以活的很滋润,而不用天天在垃圾堆里刨金属坷垃为生。
这就是她更恨的一点之一,她看似有许多选择,但实际上自己没有任何选择。
或许寒琅最恨的人其实就是她自己,恨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改变这一切。
“我当然明白,可如果你什么都需要别人告诉才能理解,那这一切未免也太无趣了。”
闪蝶摇摇头,在寒琅已经拆解下来的金属堆上整理成一片勉强能够坐下的平台,幽幽说道:“思考的结果不是重点,思考的过程才是。”
“知识本身才是关键,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什么?”
寒琅针锋相对的怼了回去,她本想憋着不再开口,反正自己想说的闪蝶都清楚,但还是忍不住那一口气。
思考只是过程,但知识与技艺才是自己的东西,有能力改变一切的宝贵财富。
在上世纪那场惨烈战争中,许多知识都散佚了,也让如今的社会变成这副德行,如果那些知识还在,寒琅可以肯定这个世界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但你是我的啊。”闪蝶说着打了个响指,起身翘着个兰花指轻轻划过寒琅的面颊,弄的她怪痒痒的。
“而我想引领你的,是思考的快乐,是思考本身。当你学会了思考,所有的知识不过是浮云而已。”
“为什么会是我?”寒琅脱口而出。
但寒琅心里想的则是“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闪蝶那双不安分的手划过寒琅的脖颈,从她的胸膛上落下,最后在她的小腹上画着某种不知名的花纹。
“我说过了,在下闪蝶,为了寻找乐趣而来。作为我的藏品,你的思考可以为我增添不少乐趣。”
闪蝶说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稍微柔和起来,贴到寒琅耳边缓缓说道:“不过,顺便培养一下后辈也不错。”
“可…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抹掉我的记忆,修改我的性别…”寒琅一下子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脸很快就因为充血而变得红润。
闪蝶的话难得带着些有用处的信息,而且这一下子信息密度还相当之大,令她有些难以分析。
知识不重要,因为垂手可得;自己是闪蝶的后辈,所以要这般培养…
可这怎么可能?思考真的能有这般神奇?
如果自己真的是闪蝶的后辈,可她又说自己只是她的一件藏品…让她思考只是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你不是我的那位后辈,不管你有多珍贵,你都只是我的一件藏品。”闪蝶摇摇头,轻轻打量着寒琅,欣赏起她那有些愤怒,但又压抑着没有发作的神情。
过了老一会后她才缓缓将那剩下的半截话道出:“至少在明白自己究竟是谁之前你还不是。”
又是这个问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闪蝶也说过自己送给她了一把武器,等她明白自己是谁的时候便可以使用。
“我是谁?”寒琅呢喃着。
闪蝶也趁势追问:“是啊,你是谁呢?”
“我是寒琅,我记得我叫这个名字。”短暂的思考后,寒琅回答道。
“可寒琅又是谁呢?”闪蝶扑闪扑闪眼睛,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就是我啊,熟悉和不熟悉我的人只要听见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代指的我。”寒琅很快的开口。
“可你怎么确定你就叫这个名字,而不是别人希望你叫这个名字呢?”
闪蝶似乎对这个答案很失望,她收起来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突然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这让寒琅挺不适应的。
“还有,那‘我’又应该是谁,为什么会是‘我’而不是应该是‘你’呢?究竟谁才是‘我’?”
…良久的沉默。
“答不上来了吧?”闪蝶拍拍寒琅的肩膀,宽慰似的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你会想明白的,反正你有充足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在把我变成这般模样之前,我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毕竟只有想当要好的朋友才愿意忍受她如此恶劣的性格和出格的态度。
寒琅想着发问道:“我只有一件事…”
“不行,不客气。”但她的话没能出口,就以及被闪蝶打断,甚至提前判断了她可能会说什么。
“啧,我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得你这么恶劣的性格是故意的。”
寒琅先是被噎了一下,接着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做出一副想给闪蝶一拳的动作,但又很快将力道收了回去,让自己的拳头在闪蝶的鼻梁骨前牢牢停稳:“劳驾,能不能帮我把这堆东西搬回去。”
“乐意效劳。”闪蝶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空地,在那里一架三轮车正稳稳的停在那里,那正是寒风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买的那辆。
直到这时,寒琅才明白刚才那句“不客气”的意思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