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厚着脸皮询问了多名协会员工以后，钟可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
“后期保障与现场协调科？”一个瘦瘦的员工眉毛几乎快抖上了天，“这科室还没死透吗？额，我的意思是说，我没听说过这个科室的办公室在哪里……要不，你去问问资历老一点的人？”
“吼，小子，你撞大运了啊。”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头发灰白的男人仔细地打量了钟可脖子上的铭牌，“上次我听说这个科室来人还是十二年前的事，结果那家伙没撑够两个月就提包跑路了。原来这块铭牌原来还留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捧起一捧清水，钟可将它们全都拍到了自己脸上。
“坏事坏事……这不是完犊子吗？”
凭借裙带关系高就，钟可原以为自己会被人敲烂脊梁骨。在将铭牌藏进了衣服里，他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这才拦下了几个面相和善的员工问话……
他们没有一个人对年轻的生面孔夺走了科长之位展露怨气与不满，恰恰相反，当得知钟可加入的科室，所有人的脸上全都流露出由衷的同情与怜悯。
在卫生间的镜子里，钟可看见了一个憔悴极了的人影。粘水的的头发并拢在一起，发丝遮蔽之下，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眸幽幽闪烁着怨怼的光芒。
似乎也不止一个人影。
“啊——？”一个哼着小歌的男员工愣在了门口，在短暂的数秒钟内，他萎缩的小脑疯狂激荡，无数复杂的思绪在脑海中编制成网——
“对、对不起！失礼了！”他显然选择了最为错误的想象。在莫名其妙的鞠躬以及飞也似的冲向隔壁以后——
伴随着女性的尖叫，男性的哀嚎，以及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钟可大概猜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吧？……为什么这种小说里才会有的事情，也能发生在我身上？
没有时间思考原因与逻辑，钟可随手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手，便在第一时间离开了案发现场。
至于那个男员工信誓旦旦地领着怒火中烧的女生堵在男卫生间门口，迟迟没有遇到惊鸿一瞥的“女鬼”，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
等到钟可有了办公室方位的情报，已经是快晚上的事情了。
当问了足足二十四个人依旧无果以后，他终于放弃了问路的念头，改为使用穷举的策略——他一条走廊一条走廊，一层楼一层楼地走着，差点将协会大楼这座庞然大物走了个遍。
很难想象，怪人对策协会究竟从哪里偷来的钱，竟然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市里也盖起了这样一座骇人听闻的建筑物。
在听说协会地下还有个员工餐厅，秉承着明以食为天的原则，钟可没怎么思考就先去了负一楼踩点。
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小，等数字来到“1”的时候，电梯的铁门突然向两侧张开。
迎面的是一个还算熟悉的面孔。
“嗯？”吴懿世粗眉一抖，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在按下了“-1”的按钮以后，扭头向钟可问道，“你到哪里去了？我刚打算给你收拾办公室，一转眼你人都没影了。”
“啊？”注意到的时候，钟可嗓子里自己发出了声音。
“看你的样子……该不会没找到你的办公室在哪吧？”吴懿世的脸上勾起坏笑，“应该不是这样的吧？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得出来，我们是一类人。”
魔、魔法少女吗？
钟可后怕地吞了口口水。说好的只有天真无邪的美少女才能成为魔法少女呢？怎么有这么多男性的魔法少女……
不，不对。这座城市应该只有无垢铃兰和甜蜜枫糖两个魔法少女，这个叫吴懿世的大叔看样子很早就待在协会里了。
要是他真的是魔法少女，应该早就有第三位魔法少女的风声了。
“我猜，你也是摸鱼的吧？”
他亲昵地搂过钟可的肩膀，神神秘秘道，“既然这样，要不要和叔叔我干一票大胆的？”
“大胆的？”
钟可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推开了吴懿世，严肃道，“犯法的事情？嘶，我劝前辈您迷途知返，休要铸成大错，胡作非为，为虎作伥，只会给你上面的人带来好处，对前辈您可没有好事，到时候东窗事发，您只是一条长满腐肉的烂膀子，那些家伙百分之百会断臂求生，抛弃您的。”
电梯到了负一楼停了下来，即便停下了许久，看到吴懿世堵在门口，钟可也没有那个胆子从那家伙的胳膊底下钻出去。
“而且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就算您威逼利诱，我也不会松口的。”见电梯门再度合上，钟可只能老脸一横，以赴死般决绝的态度重申道。
“除非你愿意帮我个忙——”
“没想到你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铁骨铮铮的真汉子——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吴懿世摸了摸鼻子，满脸无辜地刚准备解释几句，就听到钟可的后半句话。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钟可也忽然锁定了关键词，化作了复读机重复道。
这个男人，竟然看得出来自己的真实性别！
钟可大手一挥，踮起脚尖搂住了吴懿世的肩膀，“前辈你说吧，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大哥了。你一声令下，咱就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听您的意思。”
“对了，您刚刚打算干什么？挪公款还是偷物资，小弟帮得上忙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钟可一合计，吴懿世原本的性格不太友善，在知道自己是“后期保障与现场协调科”的未来科长后，态度三百六十五度地转变了——
就算钟可没经历过职场，他也明白这是老前辈有求于自己。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官的确没当过，但《范进中举》他看过啊！
那范进只是中了举人，还没当上官呢，自己这可是已经半个屁股坐上官凳子哎？
吴懿世这个装备科的科长找到自己，多半是担心自己私自扣押下来的物资会被与“后勤”挂钩的自己察觉，这才提前笼络自己，想方设法继续自己的贪污腐败事业。
“您可能不知道，”钟可附在吴懿世的耳边，轻声道，“我这个人太想进步了——您尽管提要求，只是事成之后，记得……”
钟可搓了搓手指。
此刻的他已经完成了彻底的思想闭环。诚然，被发现了半怪人的身份难逃一死，但要是让这个协会从根本上腐败，变得名存实亡，形同虚设，他们还有能力发现自己的身份吗？
肯定不可能。
才不是因为变成这样子以后，第一次被人认出了真实性别，而是他的的确确想出了一个更加完美更加可靠的计划。
“贪腐”计划！
只要想办法从内部瓦解协会，让协会失去原本高效的行动力，这样就没有人能查到自己怪人的身份。
哪怕事件败露，也不过喜提监狱雅座一间，也比立刻死刑好太多了。
这事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