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
“……”
意识抽象而成的海洋里，一人一章鱼并排坐着。
毛绒玩偶般的章鱼头顶着不合形象的蕾丝蝴蝶结，那感觉就像是全身黝黑，长满肌肉的大老粗，却穿了条粉色的小短裙，配上了一双雪白的丝袜，着实称不上搭配协调。更何况它似乎有意说教些什么，“粉嫩”的模样搭配上那副欲言又止，老气横秋的作态，奎亚艮的好笑程度毋庸置疑地正在成几何倍数增长——
如果是之前，钟可多半张口开损了。可他现在根本没有那种气力，望着意识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望着画面中三名魔法少女战斗的场面，他……嗯，她只是木愣愣地注视着。
对生理心理都同样正常的男性，痛失初吻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乎的事情。甚至于可以说，在这样关键的“人生第一次”的场合，身为男人自己竟然晕了过去，这件事似乎比前者更加值得在意一点。
哦，对了，前男人。
“……”
“你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个事情啊。识海的时间流速的确比外界慢十倍，但也不是静止了时间，一直耗下去，她们的情况只会变得更糟。梓桐已经明白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所以她已经不打算留手了。”
衣服似乎在被什么东西牵扯着。
“现在一个人失去意识，另一个人没办法继续战斗。只能让你——”
钟可侧目看了一眼，看到是奎亚艮正抓住了自己的一角，于是便不再在意。
“我知道你很在意‘变成女生’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真的真的真的很紧张！你看我都一连用了三个‘真的’了，说明情况真的很紧张！”
小章鱼急得脸色都看得出红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津津落下。
“用词太匮乏了吧。”钟可心里想要这样吐槽一句，可张开了嘴巴，声音却没有从喉咙里发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飘过了片刻，便因为“思考太麻烦了”这样的理由抛在了脑后。当然，与之一起的，还有钟可开口说话的欲望。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这片意识的海洋旁边，消极的情绪便如眼前的浪花一样翻涌而来。明明已经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忘记，决心暂时放下的那件事，如今却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眼前。
让人无法忘记。
“……”
唯一能减缓悲伤的方式便是不去思考。
不去思考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艹、你搁着让我唱单口相声呢！”
长久的沉默似乎让奎亚艮彻底破防了。抓住的衣角被它用触手从衣服上扯了下来，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钟可，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人格小姐已经昏过去了，她根本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可是你**怎么和魔法少女人格的同调率还在降低！你到底在想什么飞机？！”
“她都已经暂时认同你了，你还在想什么？！我*，你知道吗？魔法少女的同调率越高，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也越高。我告诉你，如果没有你，由人格小姐自己操控现在的这具身体，别说是用怪人身体制造的魔法道具了，就算是龙哥本人，我都不觉得她会狼狈成现在这样！”
“让你变成这样的不是她，而是这个世界的概念，‘必须达到足够的同调率才能变身’的概念。就算你怀恨在心，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爆发吧！你是觉得自己当不了魔法少女？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帮上那个橘黄色魔法少女的忙？我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你都给我脑子放正常一点！”
“同调率只要跌破了最基础的阈值就会强制解除变身！到时候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你考虑过吗？到时候我们就真的输了！就算不为我考虑，你也为你自己考虑好吗？退一万步说，你突然变回普通人，就算梓桐能够发现，她在战斗中又怎么留手？你可能真的因为受到战斗波及而死！”
小章鱼恨铁不成钢地骂骂咧咧个不停，头顶的蝴蝶结更是随着脚下践踏的动作，一晃一晃地晃个不停。
从钟可身上扯下的衣服碎片似乎被它当做了本人，被八条触手轮番上阵地凌辱折磨，以此宣泄小章鱼无处释放的怒火。
“那又怎么样。”
似乎有声音响起了。
奎亚艮突然察觉到了异样，这才放过了脚底下的衣服碎片，茫然地抬起了头。
“你，你说什么？！”豆子大小的眼睛里，掠过不可置信的色彩。
“我说，那又怎么样。”
钟可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无神的灰色眼眸与闪烁着火光的黑色眼睛针锋相对。
“死亡是一切的终点，人只要死了，什么都解脱了，不是吗？”
“我说你啊！！！”
奎亚艮跳了起来，触手使尽全力地揪住了钟可的衣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打算救人，不想放弃那个橘黄色魔法少女的人不都是你吗？为什么现在你**说这种**的屁话？！”
“奎亚艮，你知道吗？人类这种生物，有的时候会被暂时的情绪冲昏头脑，一不小心做出不应该做出的事情——有些人会因为愤怒，在明知道杀害他人是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却依旧做出这种事情。我也一样，在那时的情况下，被你和那个人包围的情况下，我的确想要救人，但是……”
“但是你现在后悔了？！”
“我冷静了下来而已。仔细想想，我们说不定还有别的方法，用不着——”
“啪。”
触手被抓在了半空。
似乎即便是变成意识体，奎亚艮这家伙依旧没有恢复作为特级怪人的实力。在自己说出那种话的时候，钟可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所以在它动手的时候，自己成功用手抓住了触手。
避免了狗血的“掴耳光”剧情。
“算我看错了人！”
奎亚艮愤愤抽出手臂，“当初我还以为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就算是刚刚，我都还想着我们的未来，以为我们能打倒所有魔法少女，成为最亲密无间，彼此能够托付性命的伙伴……现在，哼，算了吧！”
“你爱咋样就咋样！因为这种挫折就连小命都不想要了，我是真的看不起你！”
“……”
钟可搞不懂它为什么要生气。
明明它不也是因为意外，与自己拥有了同种遭遇的存在吗？
之前消沉的难道是别人吗？
就好像是厌恶钟可身上的气味似的，奎亚艮从她身上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走去。
“你去哪里？”
“去接手你的身体。”
奎亚艮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底部的触手也没有停下蠕动的意思，“就算你放弃了，我也不打算放弃在这个时候放弃。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有总比没有好，再说——”
它侧了个脸来，不屑地瞥了眼钟可。
“也比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看你这张臭脸强。”
钟可无法否定。
奎亚艮说的的确是事实。对了，说不定奎亚艮由操作身体，凭借它的战斗经验说不定能取胜呢？
“就算站在怪人的角度，你这家伙也恶心得够呛。”
最后的最后，奎亚艮给钟可留下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