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可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进的房间。
派出所的供冷似乎有些过于勤勉了些,以至于她就算全副武装地穿戴整齐都感觉到了寒意。
“小可——是小可吗?!”
哐啷哐啷。刚一进门,伴随着手铐铁链的响声,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性冲到了窗口,抓着窗口的栏杆叫嚷起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男人的确是她血缘上的叔叔钟志健。
钟可只能无奈地脱下帽子,摘掉口罩。
“是我。”她没好气地回答道,顺带着白了钟志健一眼。
派出所里通常都设有记者招待区。各家报社的记者,为了获得第一手消息都会24小时派记者待在这里。此时此刻的他们,也毫无例外地正昂首期盼着什么新鲜事的发生。
为了不被奇奇怪怪的人纠缠,钟可特地把自己的大半张脸都围得结结实实。方才顶着记各种目光的巨大压力,艰难地走进派出所。
还好,记者们没有无法无天到跟着自己走进会见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可心里还是有我的。”钟志健兴奋地拍着玻璃,扯得铁链哗啦作响,“哎呀~我家侄女可真是天生丽质。这身行头穿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出勤的偶像呢。不过嘛,我们家小可的确是天生的偶像呢。”
面对钟志健亲昵到让人作呕的发言,钟可抿了抿嘴,无言地捏紧了拳头。
用于隔离与保护的钢化玻璃是如此碍事,碍着她就这样一拳糊在对面那混球欠扁的脸上。
“你改口得可真快啊。”
“那是,身为小可的监护人,体恤晚辈心情可是长辈的义务。”
……既然体恤我的心情,不更应该保持原样吗?变成这样还没有几天,你接受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给我说“接受不了”啊!眼睁睁看着长大的侄子,突然变成侄女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能接受啊!
“嘶——呼——”钟可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生理期?”
“肯定不是!”
被简简单单一句话破了大防的钟可发出野兽般的声音。这下,就连里面那个粗神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有继续挑战她的极限。重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下心情,她终于恢复了相对平静的表情,“算了,跟你解释也解释不通。”
毕竟给自己起了“钟可”这样女性化名字的人,正是自己的叔叔。
要说他不是蓄谋已久,钟可第一个不相信。
“所以,怎么进来的?警察虽然跟我讲了一些,但他说得太隐晦了,我根本听不懂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碍于家属的情面,还是具体情况太过复杂,从电话里钟可只听懂了“叔叔在派出所”,前因后果,这些事情她全都没听明白。
“哎,这件事…说来话长。”
钟志健忽然面露沧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模样,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多半会心生怜悯,反思起自己的问题是否问得太尖锐了。
但钟可不会,她太了解钟志健这个人了。往往他用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总没有好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厌弃地皱了皱眉,不快地用手指敲起铁桌。
“好好好,我说,我说。”
钟志健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我从协会里,接到了调查怪人的任务。那是一只刚刚诞生不久,没有在登记在案的新生怪人。他的实力很强,至少已经进化五次以上,普通的协会干员根本无法参与调查,这个任务就只能——”
“挑重点。”钟可咂了咂嘴。
按照这个势头,总不能是协会的任务让他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别急,接下来就是重点。”
钟志健推了推自己的圆框黑色眼镜——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他习惯性的动作显然没了后续,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任务来到了我的手上。我是何其专业,不下多少功夫就锁定了那家伙的藏身处。正要踩点调查的时候……”
“就被当成了偷窥的变态,被热心市民报了警。赶过来的小同志也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主子,我都给了他这么多暗示,他竟然还无动于衷,硬是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哎——”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就好像自己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你这个……不,那个怪人什么的藏身处,到底是什么地方?女澡堂,还是游泳馆的女更衣室?”
“小可啊,你把你叔想成什么人了。”
钟志健痛心疾首地抱起胸口,叹气道,“肯定不是这种地方啊。你叔我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女同志换衣服的地方,你叔怎么可能会去看嘛。”
就…就是嘛。
但到底是什么地方,还会被当成偷窥的变态……
“只不过那个学校的卫生间离围栏近了一点。你叔我是什么人?我难道会去偷窥女娃娃上卫生间?”
会不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上卫生间的时候,总有变态问我需不需要纸。
“嘛,这个也算公务需要了。”
变态是变态了点,不过本来就是误会,只要解开误会就好了吧,“所以你又说了什么?为什么警察还把你抓进来了?”
“我说,小同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协会特派的干员,这座城市的分部长是我的直属上司,你要是把我抓走了……”钟志健意犹未尽地扬起拳头,就好像他刚被抓住的时候那样。
“咔!”钟可立刻叫住了钟志健的表演,“我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会有人这么说话。你口气这么大,就算你真有道理,人家不抓你抓谁啊?”
别人是人民警察不畏强权,谁知道抓了个纸老虎回来。
关系,哪来的关系。我要是顾阿姨,我第一个和你断了关系。
也许是钟可的目光过于凶悍,也许是钟志健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终于收敛了一点。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里。
“总之,是公务上的事情对吧?”钟可揉了揉太阳穴,她还吃不了这一套,“我会想办法帮你解释清楚。要是实在讲不清楚,我帮你找顾阿姨就行了吧?”
“啊、嗯嗯。”钟志健缩着脑袋,微微点了点头。
要是平时也能这么老实就好了。
钟可也算想明白了,为什么秦文骚乱的时候,任务没有交给铃兰,而是来到了枫糖身上。
铃兰可是字面意义上的抽不开身。谁能想到堂堂魔法少女,不在学校上学,而是在派出所里蹲局子。
这下成“进狱系”魔法少女了。
“对了,那个怪人叫什么名字?你先在这里好好表现,任务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枫糖吧。”玩笑归玩笑,钟志健这会不可能抽得开身,调查怪人的任务可不能就这样搁浅。
为了城市与赏金……咳咳,为了市民的生命与财产安全,吾辈义不容辞。
“名字吗?”
钟志健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由于是新生怪人,那家伙暂时还没有识别代号。不过……他似乎自称恐惧魔人,能够控制情绪,掌握人心的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