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肖尧见她神色沉郁，努力开着玩笑：“难道要拆迁吗？那我可就糟糕了，上哪睡去。”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爸妈没说以后要告诉你？”温忻望着肖尧疑惑而赔罪的目光，确定了答案，唇畔牵起一丝苦笑：“那我确实不能搅扰你……”
“再见了。”她如初见时那般，向他点了个头，往对面的公交站走去。疑惑不解的肖尧当然没她这么淡定，继续跟在她身边：“温忻、”
“你还是回去吧。你爸妈会和你说的，以他们说的为准。”她停顿了一下，神情清冷而歉疚：“我只是个路人。”
虽说相处不久，但肖尧很清楚她的用意，这句话并不是负气或嘲讽，而是理智地做出判断与决定。
“我晚上联系你，你会理我吗？”肖尧决定先回家问个究竟。
“会的。”温忻点点头，清浅的声音回了他一句玩笑：“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便利店究竟有什么事？温忻那苦涩却浅然的笑容，她对自己真的有情吗？就算有，也只是自己对她的几分之一吧……肖尧颓丧地回到家里，没想到还有更郁闷的事等着他，爸妈和奶奶并没有围过来解释，反而和平常一样，就好像、温忻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肖爸在柜台边和来买烟的大叔闲侃，肖妈和肖奶奶则在厨房忙活，一盘一盘端出他喜欢吃的菜，似乎想煽动他的味蕾，从胃到心，感受原生家庭的温馨美好。
“小尧，快吃饭吧。”肖奶奶给孙子倒饮料，目光瞥见温忻刚才带来的水果，徒添一缕叹息。
“奶奶、爸妈，你们为什么对温忻不满意？”肖尧还是打破他们营造的和睦气氛，皱眉开口道。
肖爸肖妈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看向肖奶奶，没办法，这个时候长辈最能“言重”。肖奶奶叹了口气道：“怎么说呢，小尧，并不是那女孩不好，而是……你如果和她结婚，你的人生便会和我们所希望的样子、截然不同。”
“为什么？”肖尧实在感到诧异，自己注定被画地为牢的人生，还会有什么变动？他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因为她和我们一样，是渡魂人。”肖奶奶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或许比我们还厉害些，是渡魂师。”
“妈、”肖爸肖妈显得有些踌躇。
“告诉他吧，他已经觉察出不对，再瞒着，岂不闷出病来。”肖奶奶喝了口酒，悠悠讲起多年前的故事：“你爷爷从小体弱多病、时常见鬼，有一次更是病得昏迷不醒，你太爷爷和太奶奶实在没办法，四处问医求神，有个神婆便指点说，把他送到X村路口的那户人家，或许有救。”
“他们急忙带着你爷爷赶过去，谁知那户人家，既不是行医也不是算命，竟是一位在路口卖茶水的大爷。大爷顺手倒了杯茶喂给你爷爷喝，他就慢慢转醒了。大爷说你爷爷八字偏阴，命中灾煞又重，最好随他留在这路口（此处，阳面是路口，阴面则是鬼市的站点），做做小生意，攒些好‘阴缘’便能续命，平安度日。”
“所谓的小生意和阴缘，指的便是渡魂，将游荡在世间的孤魂残魄、愁妖怨魅，渡进轮回。这是积阴功的良善之事，但也存在许多危险。你爷爷靠这‘差事’，过了三十几年较平稳的日子，可命中灾煞太重，在一次渡魂中陷入鬼城，虽然最后脱逃出来却已耗尽心力，壮年早逝。”
“鬼城？”
“许多不肯进入轮回的鬼魅，会一直活在自己所眷恋的世界里，因此在寻常人看不见的阴界，有鬼屋、鬼城，甚至鬼国，等着有缘人或有缘魂。”肖奶奶想到去世的丈夫，有些揪心：“我因为有阴阳眼，和你爷爷算是同命相怜，故结了婚。你爸被我们两人遗传，注定继承这条路。而你妈，虽然八字偏阴，但是因为感情才嫁给你爸，可婚后也只能被带累着，一起帮忙。”
“小尧，你不一样。你的八字阴阳相合，应该能像寻常人那样生活的，这二十五年来，我们不就把你保护得很好吗，今后的几十年，也一定可以的。”肖妈忍不住说道：“把那个女孩忘了吧，她不是你的良缘。你会遇见因为爱情嫁给你的女孩，而不是、”
肖妈一时也说不上温忻为什么会找肖尧，是为了志同道合？
“可我一离开这里就失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也要继承、”
“绝对不是。”肖爸一口否决：“其实是因为我们起了隐退之心，准备让这间阴阳小店在我手上结束，担心一些还想继续光顾的鬼魅顾客会找上你，便把你的一魂一魄保护起来。所以你一离开家，魂魄便会提高戒备，导致无法入睡。”
“小尧，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能避开这条路。”肖妈伤感道：“你不知道渡魂人的苦，就像心理咨询师听患者倒苦水会抑郁一样，我们渡魂人要听、要看的更多，冤魂种种、冤债重重……实在是难以承受之重。”
肖妈见肖尧仍在犹豫，干脆甩了句更直白的：“说难听些，妈宁愿你是废材也不希望你是‘鬼才’，给我们找个正常的儿媳妇，过正常的生活吧，否则我们真的、也没办法。”
“……让我想想吧。”肖尧语气怅然，低头上了楼。
*
肖尧坐在窗前，看着太阳一点点地西沉，金红醺暖的光晕，望得久了，便有种昏昏欲睡的晕眩之感。
平心而论，自己对温忻应该算不上一见钟情吧？而是一种、不希望她像流云那样，一闪不见，想将她留在生命里、有更深羁绊的感觉……好奇、吸引、疼惜？这种感觉，不是单纯的爱，而是复杂的情？
他有些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手里的动作却很清楚，拿出手机打了温忻的电话。
“喂？”温忻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浅，没起什么波澜。
“……”肖尧负气地沉默着。
静默片刻，她的语气漾起担忧：“你还好吗？”
“我现在过来见你。”
“明天早上再来吧，你晚上不是得在家睡、”她顿了顿，终还是不忍他生气，笑道：“先养精蓄锐，明天我带你去旅游，当做赔罪。”
“哦、去哪里？”
“不知道呀，我上12306看看，你备好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行。放心啦，不会卖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