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我。讨厌母亲的训斥，讨厌父亲的打骂。那时候的我，一定是很恨他们的。
所以，年少的我决定离家出走。就像是小说里面飘无定所的游侠一般。
我想。我不会回来了。也以后，都不需要家了。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家，无疑是个囚禁我的自由的囚笼。
街道并不空荡。人来人往，车来车往。我走在路上，呼吸着纷扰的气息。
我想。我是能活着的。就像小说里充满希望的主角一样。
我去了我之前不敢去的地方。也不知道目的地是什么地方。但我一直那么走着。
我定是个固执的。直到黑夜。我躺在公园的椅子上。心里隐约的难受。但，就此放弃又觉得违背了流浪二字。
公园的椅子睡得人骨头发痛。并不舒服。我继续游荡。但我好难过。
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找我。他们难道真的不要我了吗？我怨恨的想着。
那样的话。我也不要他们了。
我继续游荡。路过一个煎饼摊子，我买了一个。
食物很美味，却不知道为何让我委屈的流出了眼泪。
摊主见我这样。问我：“和父母吵架了？”我点了点头。继续咬着煎饼。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和父母吵架之后就不想回家了。”他看了我一眼。
“但父母总是爱你的。”他告诉我。“回去吧。他们一定等你等得很焦急了。”
摊主没有收我的钱。他将三个硬币放在我的手心。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吧。小心点。”
我不再怄气，往回家的路走。我回到了那个离家不远的地方。但很奇怪，明明记忆中就在那里的家。我走了很多次，都无法回到家里。
甚至在路上，我遇到了邻居阿姨。让她帮忙打电话。但电话却无法接通。
我害怕了。不仅仅是害怕自己无法回家。更是害怕父母是否遭遇了什么事情。
我本想让邻居带我回去。可阿姨还有别的重要事情要干，最终还是需要我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可即使按照记忆中走。我依旧无法回到家。
怎么办，怎么办！我心里惶恐。
我想回家......
为了回家。我去到了警察局。我坐在那里，拘束的看着眼前的警察。
他问我：“父母叫什么名字。电话是多少？”
我照单全部说了出来。
警察打去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思索再三，他们打算带着我上门。
这样。就能回家了。
我是这么想的。
那条路明明很短，为什么走着走着。刹车会失灵呢？
那辆车向我冲来的时候，我害怕了。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被撞了。
警察立刻将我扶起来。我想要起身，但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一个难以抵挡美梦。
梦里，我是所有人都敬仰的英雄。就像是漫画和小说里的一样。
再次醒来。我感觉到浑身的不舒适，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冰凉。
我好害怕啊。我想回家。
我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几天。等到我意识清晰的时候。警察告诉我，他们依旧无法联系我的父母。
由于我的年龄较小。
他坐在我的床边。
“我们找了最好的院长。放心，你会......”
我木木然的转头看向他。“爸爸，妈妈。不要我了？”警察不知道到底如何安慰。
我犹如执念一般。又问了一次：“爸爸、妈妈，他们不要我了吗？”
“你爸爸、妈妈只是——”他说不出口。哪怕是谎言。
“只是什么？只是丢下我了？抛弃我了？”巨大的悲伤让一道气压在胸口。我既说不出话又无比失落。
是不是那天只要不出去。或者说当晚就回去。是不是，就能回家了呢？
警察的人很好。坚持的给我送饭。但最终，我还是要去到福利院。
院长和警察先生认识。对我自然好声好气的。
送我离开前。他抓住我的肩膀告诉我：“不要沮丧，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家的。”我那么看着他。他看着我。
“谢谢你。”我和他道谢。走进了福利院。
刚进福利院。一个和我同龄的孩子就问我：“你也是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吗？”我怒从心头起。
可。我没办法说出反驳的话。我捏紧自己带走的书包。与他擦肩而过。
见我没回答他。他开始高声的大喊：“他是个没人要的小孩！他爸爸妈妈不要他啦！”
但他的话没有引起什么。
“弗兰.比尔。”我沉默的看着眼前的院长。他笑得和蔼。他说：“要是遇到别人欺负你了。院长会帮你的。”
“嗯。”我那么回应。
福利院里的孩子有些格外的期待被领养。比如最开始就大声喧哗的那个家伙。他每天就像是交际花，不，花孔雀一样。
每次有领养人来都花枝招展的。
可几乎都被人筛掉了。
福利院有一小片的花园。那里的花很美。我很喜欢去那里静静的坐着。
他又开始拔掉花的叶子了。
我照例从他的身边经过。
“喂！没人要的！”我没有扭过头看他。
“比尔！”我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要拔掉花的叶子？”我问他。
“因为只要摘掉叶子就没有什么能阻挡花的美丽了！”他那么说。
“那你没必要摘掉叶子。”我将书递给他。道：“这书里有一句——叶子衬托花的美丽。让美丽更美。如果没有叶子。花或许也没那么美了。”
他接过了书。
“明天记得还给我。”我告诉他。
我离开了花园。来到院长室。
他很习惯的拿了一本新书给我。我抱着书。问他：“就没有别的需要我做的了吗？”
院长笑笑。道：“你愿意帮忙打理花园和办公室我就很感谢你了。小孩子啊，干嘛有那么重的负罪感呢？”
我翻开书，一页页的看着。
艾丽今天的衣服很漂亮。连头发都打理得整整齐齐。
“比尔！你看！”她转圈圈的向我展示她那件漂亮的裙子。
我从书里抬起头。
“要去新家了吗？”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然后凑到我的面前，在我的嘴角轻轻一吻。
“比尔，你要记得我。”她目光真诚的看着我。喉结滚动，我没能吐出半句话。
她看着我的表情。笑着离开了。
艾丽离开那天。我少有的走到了大门前。
“你想好了吗？”她问我。
“还没有。”她看着我，说：“要没时间了，比尔。”
“我会记得你的。艾丽。”她的新父母到了。
我朝她喊：“我会记得你的！”
她转过头看我。笑了。
艾丽，一路顺风。
我回到了花园。
他还是在拔掉花朵的叶子。
“艾丽走了啊。”我坐到一边。“嗯”了一声。他问我：“你是不是很难过？”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呢。上次没被看中是什么感受？”他不再拔叶子。
“你的嘴巴怎么那么恶心。话都不会说。”他坐到隔壁。
“你怎么那么想被领养呢？”我问他。
“那你为什么不想被领养呢？还在期待你的父母来接你吗？”这句话，还是让我心痛的。
可是期待。好像又没有那么期待了。
“三年了哦。”他貌似是故意提醒一般。
“三年了。你不是也没放弃吗？”我道。
我想，他为什么会被人拒绝呢？是因为他那一把金色的长发。他是个男性，却留着一把比女人还长的头发。
很多家庭都表示，他只要把头发剪了就领养他。但他还是雷打不动，就是不剪。
就连院长都劝过他，让他把头发剪了。不就能得偿所愿了？
他不听。无论是谁劝，他依旧留着。
就像我一样。人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执着。
“书，看了吗？”他却问我：“什么书？”
“花与叶。”他想了想，好像才想起来。“我还没看，你要啊。我明天拿来还你。”
“看完再还我。还有，刚刚那盆花是我从种子种起来的。”我道。
他装作无事的“呵呵”，然后像个懦夫一样逃走了。我翻开了手上的书，书里有一枚显眼的书签。
艾丽喜欢花朵。上一年她最喜欢的那盆花枯萎了，她很伤心。我安慰她，没事的。院长之后会再买一盆回来的。
她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是极美丽的。或许这里的鲜花都难以与她匹敌。
“比尔。”
她的头发是红色的。在黄昏下是最美的。
我还记得。
“你喜欢我吗？”
我那时候的表情绝对滑稽得要死。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但我羞红了脸，却让她笑出了声。
“比尔，明天。我在这里等你。”她拉住我的手，同我这样说。
那天。我修建花时频频失神。直到那道红色的身影迎着黄昏而来。
她站在我的面前，叫我的名字。
她将一枚书签放到我的手里。我握住手里。那时候我想，世界真是美好极了。
我们畅想过很多。
只是时间——终究不等人。我合上书，往院长室走去。
三年了。我也该，释怀了。
艾丽的离去对我而言，无疑是一道狂野的风。将我整个人吹转了向。
时间归于平静。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那本书他还没还我。只是没那么多新鲜叶子掉落了。不，是被拔掉。
我依旧坐在那个地方。翻阅着不同的书。
或许让我心神荡漾，或许让我心痛异常。
或许无聊，或许精彩。
我十六岁了。这天，我遇见了我的领养人。他们看着我。问我：“愿不愿意来当我们的孩子啊？”
我拿着那本书。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临走的那天，我依旧坐在花园。他却难得的拿着一本书来。
“怎么剪头发了？”他的头发从腰间剪到了肩膀的位置。
他将书放到桌子上。我翻了翻，还是很干净的。
“看完了？”我问他。
他散漫道：“是啊。都是大道理，一点都不好看。”我将书推到他的面前。
“送给你了。”他沉默，没有伸出手。
“就当临行的礼物吧。祝你某天也能得到想要的。”我道。
他问我：“你怎么愿意离开了？我还以为你要待一辈子呢。”
我笑笑。
“或许别的地方，还有其他的办法吧。”我道。
他却笑我：“你还不放弃啊。”我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罕见的。直到晚饭的时间到了，他依旧坐在那里。
“去吃饭了。”我拍了拍他。走了。他跟了上来。他难得沉默。
分别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兄弟。一路顺风。”他道。
“谢谢。”我回他。
我看着自己那个已经很旧的背包。将它放进手提箱。放在最底下。然后，就是那本夹有书签的书。
接着就是自己的物品。
我走到门口。像是艾丽那样等着领养人的到来。
我上了车。车窗的风景不断的略过。是我好久不曾见过的。
这里依旧那么繁华。四年了。还好，还没有什么变化。我还记得。
车停在一个较为精致的屋子前。我跟着他们走进去。
他们家里挂满了另一个小男孩的图片。我走进去的时候，那家伙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打量着我。问我：“你叫什么？”
“弗兰。”我回答。
“那你以后就叫兰德.弗兰了。”他的父母互相看看。然后笑着说：“这个名字不错。”
他们为我准备的房间很朴素。但有两个书柜。上面放满了书。还有一张被划花的桌子。
我在这里住下了。这家女主人做的食物有着很浓厚的地方特色。我有些吃不惯，但想着之前在福利院也是一样的。
这里或许没有我之前家那么好。但还好，这里的床很柔软，有很温暖。
他们的孩子是一个十足十的坏孩子。很喜欢破坏。比如，总想用球砸我。但总能被我躲过去。
他就开始用球砸花。然后赖到我的身上。虽然他们知道不是我干的，但还是味着良心批评我几句。而每次的惩罚都是被狠狠的扇一巴掌，然后没饭吃。
这样并不是办法。但我不记得院长的电话。
我尝试遇见一些什么熟人。或者去找警察。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因为这家人貌似在刻意的阻拦。
他们孩子的成绩糟糕得像是烂掉的肉。所以他们需要我来让他提升。
但无论他犯下什么错。承担罪责的，全部是我。
男主人的拳头和力气很大。一拳打下来，基本要了半条命。加上有时候实在吃不上饭饿得慌。
为了他们孩子的光明前程，他们选择让我跟着他一起去学校。
因为他的课本涂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人看都看不了。
由于他们的孩子喜欢涂鸦，他们还曾经为他找过艺术老师。想要将他的画画艺术提出来。
但他们的孩子对于老师实在是太讨厌了。所以还是没有找成。
我不能说这家伙一点天赋都没有。在画画在方面，他其实可以说是有天赋的。至于能达到什么位置呢？我就不得而知了。
要去学校的缘故。他们从动手打开始变成冷暴力和不给钱。不给钱就只能饿肚子。或者向人借钱。但都不是长久的办法。所以，我提出了想要打工的想法。但毫无疑问的被拒绝了。
在强行干预下。他的成绩好了不少。甚至也没那么讨厌老师了。
在我提出打工被反驳时。他忽然说想要学画画。他父母喜出望外，立刻就答应了。
我并没有听从他们的。而是假借参加了社团，跑去打工。这下起码能吃饱饭。
他们的儿子对画画实在是有天赋。他们很高兴，给我的钱也多了不少。已经不需要打工了，但我总想攒点钱。
去见见他们。
我依旧在工作。他站在我的面前，问我：“你怎么在打工？爸妈不是说不让你打吗？”
“即使读完书，我依旧没办法得到什么高尚的工作。还不如提前熟悉。”他颇为生气的看着我。带着他的兄弟走了。
这件事被他当晚就告诉了父母。
但他父母却没有训斥我。而是默许我去工作。
他难得敲一次我的门。
“干什么？”我问他。
他走进来。问我：“你就没有梦想吗？”
我沉默一会。随后道：“有。我想回家。”
他愣了愣。显然是震惊，问我：“你有家啊？”
“谁没有家呢？”我反问。
“那你为什么会进福利院？”他问。
“我不知道。警察送我进去的。”我回答。
他又问：“你爸爸妈妈呢？不要你了？”
我合上了书。告诉他：“我只是出去一趟。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一言难尽的看着我。
他好像慢慢变得懂事了。我的日子自然也好过些。
快十九岁那年。他们拿出了那张领养证明。我们去取消了领养关系。
“去寻找你要找的东西吧。”他们是这么说的。所以再次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离开了那里。
从那个球砸碎了花瓶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待在这里很久。
他们给了一些钱我。就当是他儿子的补习费和补偿。
我一早就得离开了。收了钱就得利索点。但我也不想要再睡一次公园的长椅了。但或许公园的长椅没有那么糟糕了。
倒在软绵绵的床上。我合上了眼。
我似乎走在一条极长的石板路上。路途绵长，永无止境。
一直走啊，走。我在寻找什么呢？
窗外的光照射进来。我醒了。拿好自己的行李，背上一个大背包。我走出了门。
之前打工攒下了些钱。加上补偿的钱，我也能在这里找个好地方歇脚。
但我总想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
时间毫无疑问的洗刷了我对家乡的记忆。我搭上了一班回到家乡的车。
车走到一半。司机告诉我们前面的路出事了。现在还过不去。倒腾到了第三天还是没有搞定。司机没办法，给我们退了一半票。
等到没事的时候，车却坏了。
或许。执着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我在这里停了下来。找了个厨房打杂的工作。
换班的时候，我走出厨房，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的烟雾飘向天际。
打杂了几年。主厨要跳槽。他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想着，或许我也该换个地方了。我就跟着他去了。
主厨的妻子喜欢东方的神佛。时常带着我们去一家庙里上香。
最开始，我难以理解这些的意思。毕竟我连基督教都不信。
这次要离开了。我跟着去庙里。一个光头走过来，让我给他一个硬币。我摸索了全身，只摸到了三个硬币。
我拿出其中一个，放到他的手心。
他念念有词。然后问我：“何以为家？”
“是栖身之地，还是心灵所往。”这个问题很玄妙。因为两者都对。
光头告诉我：“有得就有失。若求得万世名，何以得安宁。”我迷茫的点了点头。
问他：“你能帮我算出家在何处呢？”光头却合上眼，念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
而这个答案。在我跟着主厨去到第二个地方的时候得到了。
主厨自己开了一间全新的餐厅。厨房的窗边常常飞来一只五颜六色的小鸟。
有天，它叼着一张纸轻轻放下。
“家由心生。得以心安，处处是家。”
那只鸟还是每天都来。主厨的餐厅也越来越忙。每当夜晚到来的时候，才是歇息的时候。
主厨在这里有一间房子。很大。
他和我介绍。
他少年时在什么地方摔过。什么地方被他烧过。
他告诉我，这间房子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不小心烧过。这些年修缮得差不多了，就打算回来住。
主厨的父母早就与世长辞了。为了父母能安眠在自己的家乡，他才回到这里来。
他给我留了一个房间。
但我不懂。为什么有人的尖叫那么刺耳。
主厨匆匆忙忙地走来。向他的女儿介绍：“这就是我找来帮手的那个小子。”她好像惊魂未定。质问她的父亲。
“您为什么我的房间给他了。”我扶额。
主厨道：“你的房间在隔壁啊。”他的女儿仔细观察了一下。又看了看我。
打开另外房间的门。很不好意思。
“抱歉。”我披了一件外套。道：“没事。”
主厨再次和他的女儿介绍什么地方被他烧过。
而我则帮忙洗菜做饭。
“新衣服？还不错嘛。”主厨，啊老板娘是这样说的。
我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全新的风衣。是昨天主，不。老板悄俏的塞给我的。
我们完成了菜肴。老板娘叫我去叫老板下来。
“老板，该吃饭了。”老板转过身来，连应了几句好。然后快速下楼了。
他的女儿一脸无奈。也跟着下来。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走得很慢。
我走到她的身边。她抓住我的衣角。
“早上的事情。对不起......我。”她奇怪的害羞道。
“不必挂怀。”我道。她松开了手，我就朝饭桌走去。
老板不带掩饰的打量我们。
对于老板的女儿我不说什么。但我明白他的目光。我依旧在淡定的吃东西。帮忙洗好碗，我就回到了房间。
我拿出书。继续看着。
我看过很多书。即使如此我也不是真的能参透很多东西。也依旧四处寻觅。
老板和老板娘的人很好。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会对一个陌生的小伙子那么热情。
我的门敲响。我将书签放到最新翻到的一页里面。
“我要去书店。听说你也很喜欢看书。要一起吗？”她就站在门口，向我发出邀请。
我看着楼梯下老板。拿上风衣，关上门。
“走吧。”我道。
秋季的风凉了不少。老板的风衣对我的帮助不是一般的大。它能抵挡一阵又一阵的凉风。
她很腼腆。一路上低头看路，却不敢说一句话。
所以总是磕磕碰碰的。每次都需要我拉一拉她。久而久之，她开始拉住我的衣角。却又极为矜持的不去拉我的手。
这里的书店不比之前的地方。书店比较杂乱。倒是有些寻找宝物的趣味性。
我走到一个书架前。意外的遇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从他身边拿了一本书。他也抬手拿书。不经意一撇之后，颇为震惊的看着我。
“比尔！兄弟！好久不见了！”我用书拍打他的手。
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被领养了？”
“当然是没有啊。”他有些无奈。“老头给了我一笔钱，我到处走走停停。就来到了这里。这里的花很多叶子， 而且这里的食物很好吃。”
我看着他。他的变化不大，只是头发又长到了腰间。
“你呢？你过得怎么样？”我学着他刚刚的表情道：“那就说来话长了。”
“那我们找个地方边坐边聊。”他道。
我笑笑。道：“不了，我得护送一个美丽的女士回家。”
他一下变得八卦，甚至猥琐。“说来听听，是不是——”
我们默契的没有提起艾丽。
“老板的女儿？你怎么......”我摇了摇头。回他：“我不适合。”
我挑了几本书，就去结账。她看到我，一下就走过来。
“挺漂亮的啊。”他道。
她抬起头，看向他。问我：“你的朋友吗？”
“嗯。好兄弟。”我道。
我和他留下了联系方式就走了。我问他：“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他说：“在死前喝到更多更好的啤酒。”
我说：“祝你成功。”
回去的路上，她却对这个梦想嗤之以鼻。“酒鬼！脑子里怎么能只有酒呢！”
我问她：“你不喜欢酒吗？”
她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爸爸每次喝完酒的味道很臭！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她忽然看向我：“所以我以后的丈夫一定不能是酒鬼！不然我会失望的！”
“嗯，不能是酒鬼。”我道。
她好像格外的高兴。但我明白。我该走了。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庙里回来吧。每当我开始依恋一样东西或者地方。第二天就找不到了。
或许，有些道理还是不要懂的好。
我和老板说打算搬出去。老板对我挽留：“住得好好的，干嘛走呢？”
“也不能一直打扰你们。我一直蹭吃蹭喝已经很对不住了。也谢谢你们的收留。但我也能养活自己了。”我道。
老板和老板娘轮番挽留。但我还是拿着那个箱子。
老板和老板娘面露难色。
第二天到店里上班的时候，她来到饭店用力的扇了我一巴掌。
她很生气，打完我之后就跑了。我揉了揉脸颊。
看来是该走了。那天的晚上我和老板提了离职。
他颇为惋惜。道：“那么好的小伙子啊。怎么就留不住呢？”他很懊悔。
我也很懊悔。那么好的家，怎么就回不去呢？
老板的表现摇摆不定。我将一个信封推给他。
他沉默着打开信封。
“我就知道！”他看着我。问我：“就非走不可吗？”我点头。“我想要回去家乡看看。”
“唉！”他将信封退回给我。道：“你自己留着吧！”
“谢谢您了。”我没有拿回信封。就那么走了。我这句话是一个借口。但不代表我真的不想回去。
那天的晚上。我叫了柯里德。他将地点定在了一家啤酒店。
“我的老天！你终于要讲述你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了吗？”他的语气极其夸张。就跟从前一样。
我无奈。为自己斟满了酒。
“哪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我悠悠的讲述自己的故事。他时而愤怒，时而无奈，时而感叹。
“比尔。我是怎没想到你的日子那么精彩啊。”他道。“如果我二十五岁的人生也有那么精彩就好了。”
我的话说完。到他开始述说自己的故事。
在我离开之后。他也尝试过。但他依旧不服气。但也和院长和解了些。
“我之前恨他的。但是他年纪大了。我又恨不起来了。比尔，你说这叫什么玩意？”他真诚的看着我。
“我哪知道叫什么玩意？叫拔掉的叶子？”我故意道。
他忽然呵呵笑了两声。
“小时候我真的恨死他了。觉得他简直是个混蛋。”他问我：“你说怎么有人自己明明有儿子，偏偏要在外面当爹呢？”
他不再说了。仰头，又笑了几声。
我将他送回和垃圾场一样的家。晃晃荡荡的回到了酒店。
酒。不应该喝的。我捂住流泪的眼，用被子捂住头。就此睡去。
第二天醒来，干涩的泪痕紧紧绷着皮肤。
再次出发。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呢？我不知道。
我退了房。拿着行李走在路上。忽然看到了柯里德。
他的表情黯然。正拿着行李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喂。”他看我。叹了口气。问我：“老头死了。”
我俩都沉默了。
“回去看看吧。”我道。
柯里德无奈，道：“也没办法了。”
那条堵塞的道路早已通畅。车子的速度也超出意料的快。柯里德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是一时间就可以缓过来的。
车再快也开了两天。落地的时候，久违的感到了一种安心。
我拿着行李走进去。柯里德却一直站着。一动不动。
我走到了花园。那里的花早就完全凋零。好多年了。
一路的走，不少害怕的孩子悄悄打量着我。
“葬礼的地址这么远啊。”我道。
柯里德看了一眼。“这是我们的故乡。死了倒知道要回去了。”
柯里德从福利院的车库开走了车。车看起来不少很旧，应该是不久前才买的。
到达时，已经不少人到达了。
葬礼上的人大多数都是当时被领养的孩子与他们的父母。虽然是简单，但来的人还是不少的。
我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我只知道，有些事情他得做出选择。因为他的父亲将一切都留给了他，包括职责。一路上沉默不发，他是否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呢？
风还是挺凉的。时不时还会掀起大风。冷得耳朵发红。
“嘿。”我转过头去看。是艾丽。她的笑容显得很局促。
“比尔。好久不见。”她道。那头红发依旧美丽。她的养父母将她养得很好，比起从前，更甚。
“好久不见。还好吗？”她依旧笑着，与我并肩站着。
“比尔，你回来了。”她道。
“嗯，院长走了。总归要回来看看的。”艾丽抬起头，像是鼓足勇气般的抬头看着我。
“比尔。”她再一次的呼唤我的名字。
柯里德忽然走来。将我拉走。我看向艾丽，她向前两步。却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她跟我说：“我等你。”
我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她。
我跟着柯里德离开。他将那本书还给我。我摩挲着书。最后推了回去。道：“送给你了。”
他搞定了一切的事情。跟之前那个只会拔叶子的家伙不一样了。他淡定了很多。
葬礼结束的时候。柯里德告诉我，他打算继承院长的福利院。继续做下去。
我问他：“所以，那是什么感情呢？”
柯里德回答：“混蛋老爹是个人渣。我曾经想要离开他。但你明白，有些事情。我得做下去。即使，我完全不喜欢这件事。”
“比尔。”他拍拍我的肩膀。“想要回来看看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
我向他挥挥手。还有机会的话，我会的。在心里，我是那么回答的。
我走到外面。艾丽在那里等我。
看到我，她格外的激动。却始终保持矜持。
“比尔......”她想要说什么。她的养父母却招呼着她上车。
我准备离开，她却拉住我的手。“我们上车吧。”我愣了愣，跟着她上车。
车上的氛围很安静。她坐在我的旁边，什么都不说。她变得很腼腆。
我跟着下车。他的养父母并没有排斥我。
她故意叫我到花园。
“比尔。”她现在比我矮了一截。我低了低头，身子侧向她那边。
“我爱你。”她吻我耳朵。
我转过头看她，心脏狂跳。我拉住她的手。“艾丽，我......”她的养父母走出来。我松开了她的手。她也立刻撇过头。
“艾丽，该回去了。”她的养父母叫她。我却站在门口，她拉着我的手。将我带了进去。
我们坐在她的养父母对面。有一种尴尬又奇怪的感觉。
他养父问我：“你爱她吗？”
“爱的。”我回答。
他又问：“那你能给她幸福的生活吗？能让她每天都高兴快乐吗？”
“我。不能，也不能保证。”我道。艾丽不断的拉我的衣袖。我握住她不安宁的手。她看着我。眼神是无措与难过。
她的养母问艾丽：“你爱他吗？艾丽。”
比起我，艾丽更为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我爱他。”
她养母又问：“他能给你幸福吗？你能接受他所有的缺点吗？能接受为他忙上忙下吗？”她的养母忧心的看着她。道：“艾丽，你是我们的宝贝。我们很感谢你的到来。但我们都希望，你往后能高兴快乐。每天都和现在一样。”
“所以，艾丽。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她的养父母看向她。眼神中无疑都是忧心。
我松开握住她的手。她看了看养父母，又转头看向我。
好像我一个答案，她就能义无反顾跟我走。
但我就像她养父所说的。我并不能确定能给她幸福的生活。也可能有天和她吵架，将她气哭。更不能保障我们的生活比现在更好。
见我没有表态。她有些着急了。
“艾丽。”我出声。“我不能确保能做到这些。艾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她看着我。“我愿意的。比尔。”
“但我不愿意的。艾丽。”我笑笑。继续道：“我不想要让你跟着我受苦。我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我们不会幸福的。”她的眼泪从眼眶流下来，却还是看着我。“比尔，我，我会等你的。”
“无论多久。”我看着她。沉默。“不，艾丽。”他的养父却打断我。
“我们出去聊聊。”我跟着他出去。
他递了根烟给我。我接过。却不抽。
“你如果答应她。我会帮你的。”这是十足的诱惑。但我实在不能拖累别人。
“她适合更好的。”我道。
他和我说了很多艾丽的事情。我一件件的听着。
我还是离开了。来到酒店，我一下倒在床上。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呼出一口气。如果，真的不去问那个问题。会不会结果就不同呢。
我将被子捂住自己。难受得快疯了。
可我不能害她。
冰凉的水打到我的身上。将我整个人淋醒。我随意的擦干头发。拿上东西，准备离开。
“比尔。”艾丽站在我的面前。她眼里含泪看着我。
她拿着行李。就那么站在我的面前。“你不该在这里。快回去。”我和她说，她却拿出一封信，塞到我的手里。
我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
一个很爱很爱女儿的父母会做出一个什么选择呢。这答案我并不能接受。
-你是个朴实的人。艾丽很爱你。我们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让她跟你走。或许她会不高兴，不幸福。我们也随时都欢迎她回来。
但请不要欺负她。我们爱她的时间不亚于你。我们也为她付出了很多。
如果你有天不爱她了。请将她送回来。由我们来爱她。
那么。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毕竟是她愿意跟你走的。无论路途多颠沛。-
我看着她。“艾丽，我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比尔。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或许没有那么美好。我可以陪着你。直到你愿意为止。”
她拉住我的手。将戒指笨拙地套在我的手上。
“比尔，我爱你。”她再一次说这一句话。这次没有朦胧的月色，只有，她无比真挚的眼神。
“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们也不是那时候的我们了。艾丽。你或许适合更好的。”
但她却跟我说：“更好的人可不会像你这样爱我。”
直到我们坐在车上的时候。我依旧精神恍惚。
我看向她。要是没有那个诅咒，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我跟她来到了一个新的小镇生活。按照从前的手艺我开了一间小店。最开始总是很无聊的。
但不久后因为味道不错，来了不少的客人。我们开始忙碌起来。
开店的第一年，我们用赚到的钱买了一辆车。我带着她去了她最喜欢的店里将她想要的首饰都买下来了。
她很高兴。抱着我。问我：“为什么我们不要一个孩子。”
“你很喜欢吗？”她点了点头。我将她扑倒，吻她：“那我或许需要努力一下。”
第二年的时候，生意火爆，甚至开了分店。这年，我们忙忙碌碌的。但我们都很高兴。
在年那天，我和艾丽回了一趟岳父家。
我带了不少礼品到岳父的家里。岳父看到我们，很是惊喜，他抱住艾丽。道：“欢迎回来。我的宝贝。”
岳母给我们做了不少的菜肴。她看向艾丽，又看向我。她欢喜的笑了。
当初害怕被赶走没有办法活下去，我学了不少的东西。命运的天平总是摇摇摆摆的。这里掉下去了，那里又升上来了。
“日子过得不错吧。”她看着艾丽的模样。“我就说，他是个好的。”
我将店铺的事情说了。也说了关于艾丽的事情。
年过完了。我得先回去开店。艾丽舍不得父母打算多留几天。
“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她抱住我，在我耳边说。
“好。我到时候来接你。有事记得打给我。”我跟她道。
我回到了店里。来了个熟悉的人。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最开始，我是没注意他的。他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
直到我多看了几眼。
“舅舅？”我叫他。他抬起头，哈哈的笑了。店里生意火热，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他又坐在那里。
我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了。”我深呼吸道。
“比尔。好多好多年了。我都老啦！”他笑眯眯的。“那时候你还那么小。算了，不说这些。我听说你结婚了？妻子是个什么人？”
“是个很漂亮的人。很能干，哪里都很好。”我道。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他道。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那么多年了。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了。今天，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了。”
我的心不断的快速跳动。接过了信封，里面是一个地址。和一张卡。
“你不见了之后。你爸妈因为工作，他们打算让我们去找你，照顾你。然后自己就去赶飞机了。”
“结果飞机事故，他们就都死了。那时候你还不见了。我们找了很久，才知道你被送去了福利院。等我们找到福利院的时候，你已经被领养出去了。”
他激动流泪：“我们去找领养你的人家。他们说你跑了。我们就找，你到底去哪了？结果他们既然是骗人的！我们找他们算账的时候，你真的离开了。”
“我们累了。后来听说这里开了间新店。味道很好。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们终于是，找到你了。”
我的心怦怦狂跳。“更没想到，你既然结婚了。还开了店。我们还害怕，你就像父母一样出了意外。还好，你还活着。”他指着我的手上的东西。“这些东西，也算有了交代。”
我深呼吸一口气。眼睛烫的要死。但是眼泪就是流不出来。为什么呢？这种落寞的感觉。
这么多年的寻找。尘埃落定了。吗。哈哈。
没法回去了。
我的信念在一瞬间全部崩塌。痛感在心脏袭来。我捏着手上的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多少年了。好多年了。
阴差阳错啊。
“回去看看吧。”舅舅是那么说的。他将父母死后的东西全都给了我。我看着这些物品，却有种陌生感。
“谢谢您。麻烦了，那么多年。”他拍拍我的肩膀。“没事，你还活着，就好。”他离开了。
我拿着东西，没有回到和艾丽住的地方。而是来到了酒店。我将东西一件件的翻出来。有小时候的玩具，有父母之前的一些小摆件。还有，那本锁住的日记本。
现在的我。没有勇气去打开它。
父母的死亡就像是羽毛轻轻的滑过。心里无限的触动。却还留下一道无法跨越的河。
小时候，我还会想着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来找我呢？难道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但直到院长的死去。我才想起，人是会死的。或许，他们死在了找我的路上。或许，他们从开始就没找过我。他们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对于前者，我是不想的。对于后者，我是恨的。
但如今答案出现在面前。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选择的意义了。
他们从开始就死了。根本没有接下去的故事。
比起他们死去，我还是想要他们活着的。即使他们或许把我忘了，真的不要我了。
我还是想要他们活着的。
活着，总是还有希望的。就像是现在这样。
活着，才能呼吸。才能有明天崭新的机会。
第二天，我把东西都放进了仓库。但我留下了，那本日记。但现在，不是打开它的时候。我还不想，想起那个家的事情。
“你怎么了。怎么那么不高兴。”艾丽问我。
“没什么。前几天见了个熟人。他沧桑得厉害，我都要认不出来了。”我道。
“什么人啊？之前的养父母吗？”艾丽问我。
“不。是我的舅舅。他找到我，和我聊了聊天。”艾丽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再言语。
车很快就回到了家。她拉住我的手。和我说：“比尔，过去了就过去吧。我们，还有现在。”她拉着我的手，摸她的肚子。
我不敢用力，轻轻地摸她的肚子。问她：“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她笑着，道：“害羞啊。怕你太高兴忘记工作。”
我将她抱在怀里。埋在她的发间。
“我们，还有现在。嗯。”艾丽笑着，缓缓的拍着我的背。
“艾丽。”
“嗯？”
“我爱你。”
“嗯......不是谢谢我？”
“谢谢。”
怀孕初期，艾丽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到了快生产的时候状态却不太好。
还好，最后还是孩子还是健康的生下来了。孩子出生的那天，舅舅既然来到了医院。他看着我，呵呵的笑了。
“孩子打算取什么名字。”他问我。
“我打算让岳父岳母来取。他们对我帮助不小，要是没有他们还真没有这个孩子。”我道。
舅舅点了点头。道：“照顾孩子可麻烦。你得有耐心，慢慢的来。要是说了些气人的话。也别像是他们那样，动不动就打。温和些，他会听的。”
他说了不少关于孩子的事情。仔细无比。
我问他：“您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颇为幽默的说：“长大咯，全都飞走咯！飞得横七竖八的，哈哈！不过，还过得去。”
舅舅说他的妻子就是生产后死的。为了安全起见，我给艾丽请了不少调整身体的。
在几个月的照顾下。艾丽的身体好了不少。
这孩子或许是个吉星。生下来后，我的生意可以说蒸蒸日上。不过为了不对一个地方依恋，我在不少的地方买了房子。在这里住住，在那里住住。
艾丽没说过什么。孩子倒是抱怨。
小男孩一天天闹得不行。那里跑，那里瞧。栓都不拴不住。有时候气得你想要打他。又舍不得。艾丽就在这个时候来游说。
或许是我总是说他。他亲艾丽，而不亲我。
日子是美好的。就像是春风一般。
舅舅也是在美好的一天忽然死去的。他的邻居打电话来给我。以为我是他的孩子。
我赶到的时候，舅舅的孩子也在了。她的表情和那时候的柯里德很像。舅舅有三个孩子，除了大女儿，都是后面那位生的。那位生完老三之后嫌舅舅没钱。找了个有钱的，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等处理到差不多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才出现。舅舅的前妻。她身边就带着儿子。她的儿子对自己亲生父亲没什么感情。只是吃沉默的走完了流程。
不过舅舅的前妻极其奇葩。既然要求我给她房子和钱。
让人无比无奈。她说舅舅对我好，我就得回报她。
不过她毫无理性的作为一下就被舅舅的女儿打得跑了。
她是最恨的。恨这个无情无义、见钱眼开的死女人。
不过对于父亲，她也只是沉默的完成一切。她的表情和柯里德一模一样。我也不好说什么。
弥尔斯长大了，烦得不行。天天不是闯祸就是在闯祸的路上。艾丽不知道为了他奔波了多少次。
说也说不听。但我感觉，我确实是老了。有时候反应也没有那么灵敏了。
今天有个人说来和我合作。他买的饼很特别，里面包的是甜的巧克力和水果。销量还不错。饼皮他还专门煎过。
我总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吃过。很熟悉的感觉。一口咬下去脆脆的......
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那个煎饼老板。就是这种，只是他那时候做的很难吃。他那时候卖的没有现在这样。
许久不重复。重复已经，近黄昏。
站在墓碑前。我已经记不起，我到底站过几日墓碑，几场的葬礼。
弥尔斯继承了我的事业。是个稳重的孩子了。但很不幸，艾丽先我去了。
命运是可笑的。在我怎么样都打不开家门的时候，艾丽就在家里心脏病发死去了。
艾丽陪了我很长，很长的路。我都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来感谢她。
她下葬的时候，不需要我去主持什么了。弥尔斯完成了所有的事情。只是回到家里就嚎啕大哭了一场。还是个孩子啊。
我给柯里德发了信件。他并没有回复我。
看着那个发旧的信封。我打算回去看看了。回到了那个许久未回的家。
在外面奔波太久啦。
太久啦。
我自己回去的。弥尔斯很忙，根本走不开。
这小子，现在唯独就是没有结婚。艾丽没走之前就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单一辈子。
我说，不急。但现在，我到底有些急了。
艾丽，你说，他以后会怎么样呢？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车再次的失灵。只是，我不再年轻。不再是从前那样的傻。我推开身边跟着的保镖。
“如果那天，我没有出门。没有离开，会怎么样呢？”
这个答案。不重要了。
即使离别代表终止。和煦的春风也会在太阳升起时吹来。
艾丽，不急。不急。
由他去吧。
年少的记忆。如同日记被南风吹动，一页一页的吹起。
“弗兰！你今天是不是又打碎了妈妈的买回来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这个神像有多贵！”母亲的骂声从记忆深处响起，她带着怒气的表情活灵活现。
“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都说了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才买来的。你怎么总是那么这样？你怎么不能听话些？”
“对啊。弗兰，你怎么总是惹你妈妈生气，柜子里的衣服是不是你烧的？”
无数的责问在耳边回荡。
父母很忙。常常不在家。我就在邻居家，舅舅家不断的转来转去。
那天，我想要父母买给我最新的漫画书。妈妈拒绝了。我气得摔了她的神像。
她劈头盖脸的骂了我的一顿。我问她，你怎么不爱我。怎么老是将我丢弃。她不回答。她不断的骂我。
那种寒冷的痛苦，入侵我的回忆。淹没着我。
“......”
“弗兰。生日快乐！”
“弗兰！你看妈妈新的买球鞋！”“弗兰！爸爸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书！”
“弗兰！”
“弗兰？”
——
“弗兰。”
那个年少的我。在叫我的名字。
“回家了！”
“嗯！”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