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日,夕
炮击与扫射,手榴弹与冲锋,进攻与反进攻。
我们不断击退共和国士兵,他们也不断的冲上来。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永不停歇。破碎的大地上堆满了痉挛的死尸和呻吟哀嚎的伤员。
一阵风吹来,吸入鼻腔的,满是令人反胃的腥甜的血腥味。
这两天时间里,我都没有睡过好觉。此时的我头疼欲裂,脚步虚浮。跟前世通宵了一个晚上一样难受。
但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强撑着。
突然间,我的右手食指在抽搐。虽然只是抽了几下,但我还是担心这会不会是什么征兆。
约翰娜无精打采的靠在胸墙上,和她的眼皮打着架:“呜——好困啊——”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醒醒,别再犯困了。要是这会儿敌人又打过来,你跑得了吗?”
“敌人也是人吧!他们不需要休息的嘛!”
“再撑一下。万一还有增援部队呢?”
“除非他们会飞!一下从后方飞到前线来!”
然后约翰娜当即决定就地躺下。说什么也要睡觉。
至于其他人,他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卡特喝着黑咖啡,卡伦和伊达也是无神的靠着胸墙。弗兰克将头盔盖在脸上,所以看不到他的样子。不过我敢肯定,他也是一副双眼红肿、布满血丝的样子。
我向卡特要了杯咖啡。然后一口闷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麻痹了我的舌头,更糟糕的是还带着一股子酸味。我勉强才把它喝完。
之后卡特问我好不好喝——
他妈的,以后绝对不会再喝这破玩意儿了!
…
…
七月二日,夜
所幸,到了晚上,敌人也没有再发动进攻。我想他们应该是在修整部队或是等待增援。
我站在观察哨里。夏天沉闷的空气让我浑身燥热。我感到手心在出汗,沾湿了步枪。
于是我在裤腿上抹了抹,擦干手。
深蓝色的夜空如同大海,庞大、宁静、肃穆。满天的繁星就像是会发光的浮游生物。远处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很突然,我想起了前世去海边的日子。
也是在晚上。只有我一人。同样的夜和海洋,四周漆黑一片。我沿着沙滩漫步,感受着夜晚的海风,倾听着海洋呼吸的律动。细软的沙子在脚趾间来回摩擦着。那里的一切都让人舒心。
随后,一颗照明弹升到空中。惨白的光将周边照得恍如白昼,直照到我身上,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当中。
我看向那颗照明弹。它在空中飘摇了数分钟,由白色逐渐转变成绿色、红包和蓝色,然后耗尽而灭。
我感到一丝惘然若失。
过去的回忆总是会在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出现。如同一名密友。
无需言语,仅靠一个眼神,我们就能知晓对方的内心。
但过去已变得虚无缥缈,它并不存在。过去已不再属于我了。现在的我是希尔德,一名士兵。
我突然对自己感到陌生。我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残忍的战争。
我使劲摇晃脑袋,把这些想法晃掉。我变得悲伤——过去总是会让人伤感和惋惜。
等到换岗后,我回到隐蔽壕里。
大家都在安睡。隐蔽壕里只有卡特的鼾声。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梦——但那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