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晨
一艘空艇被派到我们这个战区里,为我们提供火炮支援。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呼啸,炮弹划破天空,猛的砸向敌人的战壕。土块如雨滴般落下。
“前进,一起往前冲!”
在爆鸣声中,一名少尉大喊着,带着他的队伍冲了出去。我们紧跟其后。
弗兰克拿着军刀,跑在最前面,劈开那些向我们飞来的子弹。
我们没有想到弗兰克居然深藏不露。因为平时的他看着平平无奇。
冷兵器到现在也依然有用武之地。特别是有的兽人,他们有着自己拼杀时积累的经验与技巧,用刀剑就能对付子弹。我还听说过在其他部队里,有人拿把弓,精准射杀了十名法兰士兵。
我跨过柔软的尸体,掷出一颗手榴弹——我们有训练过如何在拉开引爆线后,计算时间,让手榴弹刚好在敌人脸上爆炸。
在这个时候,思想已是多余的了。此刻,我们依托的是身体的本能,而不是自我的意志。
但就是这种本能,一种应激反应,才能让我在战场上继续活着——有次我站在射击台上,突然间感知到了什么东西。我立刻卧倒。然后,一枚破片镶嵌进了背墙里——总是这样,本能永远比你的意识快一步。
此时,我们不再坐以待毙。积郁已久的怒气和仇恨爆发出来,让我们变得凶残。我们不仅是在战斗,还是在复仇。
约翰娜叫着那句人人都会喊的话:“去死吧,法兰人!”
我挥舞铁锹,砍进一名敌人的肩膀,然后用力劈下去,砍进他的胸腔里。
我清晰的感受到,每次在杀人后,我的内心里都会悔恨交加。我在害怕,在后悔——
我开始慌了。
但杀戮带来的亢奋以及虐杀时所带来的快感又让我失去了理智。
我看着敌人脸上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享受着他们的哀嚎。他们越是痛苦,我就越感到兴奋和愉悦。
到最后,我丢掉了铁锹,掐住脖子,用拳头一下又下的捶烂他们的头颅。直至鲜血沾满双手。
我想,我的脑子可能早已不正常了。
…
…
阳光照耀着这片炸裂的黑色大地。遍地都躺着阵亡的士兵。那些垂死的人,呜咽着,哀号着。他们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法兰军战壕在空艇的火力打击下,也成了一片废墟。
但厮杀还在继续。我们在战壕里,穿过狭长的通道,用手榴弹炸开一条条通道,清空隐蔽壕。
我一脚踩到一具碎尸上。黏糊糊的内脏沾满了靴底。
一名法兰士兵试图逃跑,被弗兰克刺死——另一名士兵抓着匕首,卡特被一枪放倒——躲在掩体中的人被我们用手榴弹给逼出来,然后卡伦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锹。
清理完敌人之后,我们大口大口地喝光冷却机枪的冷水。
“噗哈——活过来了。”卡伦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此时的她也不再介意水干不干净了。
“接下来我们该干嘛?”我问道。
弗兰克看了眼怀表:“也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反扑——先跟着大部队吧。”
“好。”
突然间,我们听到了远处嗡嗡的声响。我立刻抬头看去——是一架飞行机。
“那个是——该死的,所有人撤出战壕!是侦察机!”弗兰克大声吼道。
其他部队的人也开始从别的战壕里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然而我们还没有跑出多远,炮弹就来了。
侦察机出现后,不出一两分钟,我们头顶上充斥着一道道悠长尖锐、嘶哑的咆哮。汹涌的破片向我们袭来。嗖嗖地掠过我的耳畔。泥土被炸的高高飞起。飞来的榴弹发出锅炉阀门般的咝咝声。
有人被炸掉了脑袋,鲜血从胸腔里喷涌而出。他的身体跑出了几米后才倒下。
这时,我感受到一个重物在我身后落下。但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就将我震飞出去。
一瞬间,我差点失去意识。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睛抓住一个弹坑,我拖动身躯爬进去——炮弹在同一个地方落下的几率很小。
天崩地裂,大地猛烈颤抖着。我紧闭着眼,缩在角落里。等待炮击停止。
突然,一个物体掉进了弹坑里。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伊达——
她的情况很不好,双腿膝盖以下的部分不见了。关节处露出白骨。口水和泪水沾湿了她的脸颊,嘴角粘着头发。在她爬过的地方,有一滩血渍。
她干呕着:“希,希尔德——呕——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求你了,救救我!啊啊啊——”
她在哭泣,说着胡话。只希望我能救她。
我愣住了,感到不知所措。可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帮她结束痛苦——只是一枪的事。
我在内心里唾骂自己:畜牲!她还没死!你应该帮她!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走上前,拿出背包里的绷带:“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得先帮你止住血——”
伊达紧紧的抓住我的袖子,不肯松开。我在伤口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过了很久,周围才终于安静下来。
我艰难地背起伊达,然后慢慢走出弹坑。
眼前是一圈憔悴的战友。我看见弗兰克他们,然后跟了上去。默默地走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