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善于作画的。
整个画中世界,被陈书画收拾的喜气洋洋。
原本温馨精致的山顶小屋,转眼变成了富丽堂皇的豪门府邸。漫山遍野的鲜花绽放,黄的、白的、蓝的、橙的,一片姹紫嫣红,香气弥漫在天地间。成群的飞鸟来回忙碌着,将一瓣瓣花瓣铺在路上——原本陈书画还打算画上一些“宾客”,却被姜薇严词拒绝了。跟假人相处,姜薇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陈书画又画上了燃之不尽的烟花,更配上了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乐……
饶是姜薇成亲的经验很丰富,此时此刻,置身这般“盛况”之中,也不免被惊呆了。
她是想着要把婚礼举办的“隆重”一些,但也没必要这么“隆重”吧?
穿着一身吉服的陈书画,看起来温润如玉,神采英拔,端的一个翩翩佳公子。他眼神温柔的站在姜薇面前看着她,恍惚间,眼前的姜薇似乎是变成了妻子的模样——确切的说,是前妻了。往事如烟,却又如烙印。那时候的前妻,和现在的姜薇一样穿着大红吉服,年轻漂亮又温婉动人。
收回神思,看着面前稚嫩又漂亮的新婚妻子,陈书画忽然生出一分愧疚来。
自己是为了孩子才娶的她,跟为了彩礼而嫁了人的贪财女子有何区别?大概是同样的卑劣并且让人不耻吧。
堂堂七尺男儿,修真界中成名已久的强者,竟然……
怎么就堕落至此了呢?
“盖头呢?”姜薇忽然开口问话。
“啊?哦,忘记了。”陈书画竟是把盖头给忘了,赶紧随手画了一张——他和姜薇身上的吉服与这盖头一样,都是画出来的。在画中世界里存在,一旦离开,就不存在了。甚至,在画中世界里的所谓存在,也只是表象而已。如食材之类,如果是画出来的,可以吃,甚至能有饱腹感,也仅仅是“感”罢了。
“牵巾。”
“什么牵巾?”陈书画不懂。
姜薇苦笑,“就是一条红布,中间有多大红花的。咱俩要一人牵着一头。”她拍了一下额头,问:“你不是成过亲吗?怎么什么都不懂呀?”
“那个时候,没这么多规矩。”陈书画有些讪讪,快速画出一条牵巾来,与姜薇一起牵着。
“迈火盆……”“拜天地……”“这边,哪有往北拜的……”姜薇不仅是新娘子,还是司仪。“呜呼,我是服了,你可真笨。”好脾气的姜薇终于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做为曾经名满天下的强者,陈书画在成亲这种事儿上,实在是经验不足。只能犹如提线木偶一眼,任由姜薇摆布——幸好姜薇很有经验。
终于到了“入洞房”的流程。
姜薇坐在床沿上,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这种事儿,真正实施的话……
陈书画比姜薇有经验。
姜薇琢磨着要是连“入洞房”都要自己教,那自己一定是嫁了个傻子。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姜薇不由的红了脸。虽然不是第一次,但“第一次”的时候她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今天这一次,对她而言,等同于第一次。
陈书画当然不是傻子。
他掀开了姜薇头上的盖头,看着满脸羞红的姜薇,陈书画心中不由一颤。
虽然他道心坚毅,可毕竟荒了太多年了。
骤然间看着如此娇滴滴的女子,如何能不动心?
只是……
她怀了孩子啊。
自己的修为又比她高了太多。若是兴到浓时,失了分寸,不仅会伤了她,还可能会伤了孩子。所以,万不可冲动。以免因贪图一时欢愉而后悔终生。
忍一忍。
待孩子生下来,再行夫妻之实也不迟。
陈书画深吸一口气,压抑了心中的冲动,笑着说道:“累了吧?歇息吧。”
姜薇以为是两个人一起“歇息”,蚊子哼哼一般应了一声。
陈书画又看了看姜薇红扑扑的小脸儿,感觉心底的冲动又添了一分,怕会忍不住,便转身往外走。“我出去散散心。”
散散心?
姜薇抬头看着陈书画离开,一时间有些懵了。
新婚之夜出去散心?
几个意思啊?
我这长相,还能给你添堵不成?
还是说……
姜薇起身,走出房门。
她看到陈书画已经站在了宅子外的树下。
那里,有他前妻的坟墓。
嘁!
果然!
这叫什么?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的锅已经翻了好不好。
噷!
无所谓。
反正嫁给你呀,就是为了保命而已。
你不碰我,更好!
悻悻然腹诽着,姜薇回到房间里,扑在床上,慵懒的闭上眼。片刻,又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样关键的东西——自己好像忘记要彩礼了!
当初周云泽和一条龙娶自己,哪个不是花了几十颗晶石呢!
凭什么要便宜了他陈书画?
应该要雨露均……
不是,是要公平对待,不能厚此薄彼。
当然了,陈书画送了自己一身龙蚕丝衣,价值连城。但衣服归衣服,不能算彩礼。
抱着不要白不要,甚至是有点儿故意刁难的心思,姜薇出了房门,找到了陈书画。
一张嘴,想喊一声“喂”,又觉得太生分。太生分的话,小命就不安全。于是,姜薇喊道:“夫君。”
陈书画回头。
“忘了一件事。”
“什么?”
“你没给彩礼。”
陈书画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想了想,说道:“晶石我是没有了。这么多年以来,早就消耗光了。别的可以吗?”
“别的什么?”
“比如……我看看啊。”陈书画感知了一下储物戒指里的东西,“丹药多一些。可以抵彩礼吗?”
姜薇倒也不是个贪财的,就是单纯的不想便宜了陈书画而已,所以,丹药也不是不行。更何况,有些好的丹药,可是晶石买不来的。“什么丹药?”
“我再看看。”陈书画取出一个小瓷瓶,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丹药了。又打开瓶塞闻了闻,顿时了然。“唔,这个不行。”
“等等!”姜薇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就要这个了。”
“这个真不行。”
“我就要这个。”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了陈书画不舍得给的,就是好东西。
陈书画有些哭笑不得,看姜薇一脸较真的模样,更觉得好笑。“你可知这是什么?”
“什么?”
“不知道你就要?”
“肯定是极品吧?”
“呃,这话倒也没错。”陈书画如实道:“算是‘地极丹’。”在修真界,所有的法宝、丹药、动植物,等级为“灵、宝、地、天”四阶。而“地极丹”,自然算得上是极品了。毕竟,“天极”之物,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姜薇虽然看的典籍不少,但也都是纸上谈兵。地极丹,是听说过,没见过。这样的极品,当然不是她一个修真菜鸟能轻易见到的。此时不仅见了,甚至还能拥有。她想继续板着脸,却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来。知道不好发笑,所以又尽力忍着,以至于表情变换不定。“我就要它了!”
陈书画觉得姜薇就是在闹小孩子脾气。
想说明一下这丹药是干什么用的,根本就不是可以随便吃的。但又觉得就算是说了,姜薇也不能信。再看姜薇想笑又憋笑的模样,颇觉有趣,不免生出一股想要戏弄一下新婚娇妻的念头——臆想到姜薇服用了丹药之后的模样,陈书画感觉自己已经近乎死掉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跳动了。
况且,他本性温和,实在是没兴趣因为这件事跟姜薇争执。更何况,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想要,给她就是了。等她服用了丹药之后,再……再稍微帮她一下好了。
将瓷瓶递给姜薇,陈书画叮嘱道:“一次最多服用一颗,万不可多吃了。”即便是一颗,陈书画也还是担心姜薇这种修为是否能承受的住。好在他还有金丹修为,万一姜薇扛不住,他随时可以出手,帮她化解掉药性。一念及此,陈书画竟是不自觉的红了脸。
姜薇喜滋滋的接过瓷瓶,没有注意到陈书画的脸色变化,迫不及待的打开瓶塞闻了闻。
呜呼……
好香啊!
这种味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呢。
一定是好东西!
这厮竟然还不肯给!
亏着自己刚才还喊他“夫君”了呢。
抠门!
给了陈书画一个白眼,姜薇说道:“咱们现在是夫妻了,不该分你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所有的东西,都是该共享的。对吧?”
陈书画怔了一下,颇为好笑的说道:“对。但是,你有什么可以与我共享?”
“我……我现在是没有什么,但……不要这么物质嘛。”姜薇又给了陈书画一个白眼,心虚的转身回了屋。
进得新婚房间里,姜薇关上门,床沿上坐下。
倒出一颗丹药,先是美滋滋的闻了闻,竟是满心的幸福感。
真好闻。
地极丹就是不一样。
姜薇不再迟疑,将丹药一口服下。
服下丹药,便要打坐运气。
起初,姜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只是片刻而已,忽然燥热起来,全身上下更是通红滚烫。心底,一股莫名的冲动,陡然间冒出来。全身上下的气血,更开始迅速流转。一直潜伏在丹田处的那股暴虐的灵力,更是犹如撒欢的野马一般,肆意狂奔……
姜薇心下错愕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陈书画给自己的这瓶丹药是什么了。
这厮!
好生龌龊!
自己又没说不给他睡!
为何还用这般手段?
定是料定了越是不给我,我约会要那瓶丹药,所以才欲擒故纵!
可恶啊!
想来他应该很快就会猥琐的走过来吧。
说不准还会当着自己的面脱了衣服,然后……
好羞耻!
好期待!
呃……
不不不!
怎么可以期待呢……
自己是个男子,不能被男子……
唔!
又不是很期待了。
甚至,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当初在潜龙寨的时候那样。
很想要,又很满足。
姜薇哪敢迟疑,赶紧压制了呼哧呼哧的粗气,开始努力的运气修炼。
……
宅子外,树下。
陈书画一直关注着姜薇的动静。准备好了一旦姜薇服下丹药并且产生药性之后,就赶紧过去,以灵力压制她的邪火——她只是凝脉修为,肯定受不了,或许会求着自己帮她……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陈书画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忽然,他皱着眉头,心中痛骂自己。
真是龌龊!
卑劣!
无耻之尤!
堂堂大丈夫!岂可如此行事!
对了。
自己是她的夫君。
今晚又是洞房之夜。
相拥而眠,乃是合情合理之事!
算不得龌龊!
虽然任由她吃下那种丹药,有些……
有些无耻。
呼……
这不叫无耻。
前妻说了,这叫情趣……
她已经服下丹药了吧?
是否已经动性了呢?
想要看一眼,又觉得偷窥很不好……
不,这不叫偷窥,只是担心她因为失控而乱来,以至于伤了孩子。更不能让她因为承受不住这药性而引“火”自焚——因为吃多了这种药而死掉的男女,在修真界中也不算少。
陈书画终于“看”向了房间里。
诶?
竟然在修炼?
让陈书画惊讶的是,姜薇不仅抗住了药性,反而修为好像还在提升……
这是什么情况?
是,这种药也是蕴含了灵力的,但是……
从未听闻有人能吸取这种药中的灵力来修炼。
而且……
她的身体,好像很喜欢这种灵源。
真是匪夷所思。
是体质特殊?还是修炼的心法特殊?
陈书画难掩心中好奇,悄无声息的瞬移到了房间里——他虽然只剩下了金丹修为,但在这画中世界里,他还是可以瞬移的。
站在姜薇面前,看着她体内的灵力快速流转,陈书画心中惊骇。
这种灵气的运行方式……
看起来很眼熟啊!
《衍灵诀》?
怎么可能!
难道前妻以前收了弟子?传下了《衍灵诀》?
还是并未死掉?!
又或者!
她根本不叫姜薇!
而是易容之后的前妻?
想到此,陈书画顿时头皮发麻。
不,不是。
她用的心法,和《衍灵诀》不同。
虽然很像。
却并非是《衍灵诀》。
陈书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惊讶的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一直屏住了呼吸,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绝对是死透了的!
调整了心绪,陈书画又瞬移而出。
来到树下,看一眼那墓碑,陈书画盘腿坐下。
他想起了当年前妻将那瓶丹药塞给自己时坏笑的模样。那个时候,都还年轻,放纵而轻狂,肆欲而洒脱。那个时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反目成仇。
陈书画盯着墓碑,盯着墓碑上的字。
你——
真的死了吧?
就算你修为高绝,也不可能挡得住那一下的。
对吧?
如此想着,陈书画却是越来越不自信了。
毕竟,这坟墓之中,并没有她的尸体。
就这么枯坐着,直到星辰隐去,旭日东升。
一声叹息惊醒了陈书画。
他收敛心神,问:“怎么了?”
“吃了这么……这么强的丹药,竟然没有突破境界。”姜薇是满腔的遗憾,她本以为经过一晚上的修炼,能到凝脉中期呢。“要不……再吃一颗?”
“别!”陈书画苦笑,“我不知你的体质为何如此,但是……连续服用两颗‘欲仙丹’……会要了你的命的。”
“欲仙丹?”房间里,姜薇暗暗撇嘴,对陈书画十分鄙夷。虽然受益匪浅,但对于被骗吃药的事情,姜薇仍然有点儿生气。虽然是夫妻了,吃不吃药都要做那种事的,但是……龌龊!
姜薇心中腹诽着,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嗅着里面的丹香,竟是莫名奇妙的满口生津。
奇怪了。
为什么特别想再吃一颗呢?
甚至还有种“很好吃”并且“很熟悉”的感觉。
猛然又想到了在潜龙寨中的几次动性……
似乎……
每次都是喝完了宵夜粥之后,才会有那种冲动感觉的。
难道说,当时有人给自己下了药?
再看手中的欲仙丹,姜薇心中的惊讶更甚了。
为什么自己好像特别喜欢吃这种药啊?为什么吃了这种药,修炼的进境会很快呀?是因为被那个奇怪的家伙变了身的缘故吗?还是说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血脉,不知不觉间“觉醒”了?
正在姜薇震惊不已的胡思乱想的时候,陈书画忽然问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心法?”
“《大衍诀》。”姜薇没有隐瞒。“是我尘宗弟子必修的心法。”
《大衍诀》?
这个名字……
不仅修炼时运气的方式类似《衍灵诀》,就连名字也……
等等!
陈书画猛然想到,这个类似《衍灵诀》的《大衍诀》,是否也会造成怀孕的假象?!姜薇有没有身孕,这事儿很重要,他必须立刻认真的查证一下。
一念及此,陈书画直接瞬移而至,来到了床边,更一把抓住了姜薇垂在小腹处的手臂,将之抬起来。
“呀!你吓我一……哎你干啥!”姜薇被突然出现的陈书画给吓到了。她抱怨了一句,才注意到陈书画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小腹,很快,眼睛里便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
这是……
终于要露出禽兽的本相了吗?
姜薇吞咽了一下口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哆嗦着嘴唇,满脸通红的颤声说道:“你……温柔点儿。”
陈书画嘴角抽搐,脸色变得很难看。“你……原来你没有怀孕啊!”语气中,夹杂着遗憾和愤怒。
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原来,姜薇真的没有怀孕。
这《大衍诀》,竟然与《衍灵诀》一样,会让人误会!
愤怒,却又不好发泄。
因为这事儿归根究底,是因为自己大意了。
如果没有想当然的误以为她怀了孩子,又如何能娶她?
真是……
陈书画很生气,生自己的气。
他愤愤然放下姜薇的手臂,盯着姜薇的眼睛,想怒吼一声,却又如鲠在喉。
他发现自己没有资格指责姜薇。
好像一开始的时候,姜薇并不认为自己怀了孩子,是自己非要她相信她怀了孩子的。如此说来,自己竟然是作茧自缚了呀!
姜薇皱着眉,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怀孕?
没怀孕就再试着怀上好了呀,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有病!
咦唏!
果然是因为孩子没了、妻子死了,从而导致精神上出了大问题。
等等!
自己没有怀孕?
姜薇诧异的愣在当场。
她被陈书画的激动情绪给整懵了,刚刚回过味儿来。
抬手轻抚着小腹,姜薇的心情竟是十分复杂。“没有怀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书画凄惨的自嘲一声,说道:“你修炼的功法,会造成怀孕的假象。我之前以为你怀了孩子,其实你并没有。”说着,看一眼房间里的婚房布置,陈书画懊悔不已。
早一点儿认真的查证一下姜薇的身子,哪怕只是早一天,又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