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室，少女端坐在椅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侧耳倾听堂屋的动静——那儿即将发生一场关乎其命运的谈话。
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一，不知经历了几个这样的轮回，珠帘之后终于传来了说话声。
“师尊，我来了。”
说话的女子似受了风寒，沙哑的嗓音若走调的弦乐般令人生厌。
“噗”，是书合上的声音；“砰”，这是师尊将书放在桌面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少女还是听见了。
师尊道：“我不在的这两个月可有什么事？”
“一切如旧，没出什么乱子。”女子沉默了会，“最近重要的还有招生一事。因为不知您何时归来，储山主便没安排您的事务，需要弟子去……”
话没说完，师尊即打断道“不必了，这样就好。下面说说你的事。”
“我已经去过府上了。令尊令堂希望你能回去，说‘不必勉强自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必一条路走到黑’。还有，他们很想你。”
女子答道：“劳烦师尊了。不过弟子还是想要留在黔明。”
“你应该知道，以你的家世，没有黔明也可以一世无忧。况且你的修为……”
“师父！”
女子突然的高声令空气陷入了沉寂。
侧室的少女遭此一惊，则猛地睁开了眼，心道：“怎如此无礼？”
厅堂这边，二人对视无语。终于还是女子先开了口，
“弟子心里有数，并且有信心更进一步。若不论修为，弟子的能力不下任何人，足以担任执事了。”
“至于家父家母，孩儿也很想他们。但如此回去，总觉心中有愧。”
“总之弟子会处理好这事的，师尊不必烦心。”
“深固难徙，你有自己的考量便好。” 师尊的语气多了几分温柔，“我此次去云门，除了府上，还去了云门寺。”
女子迟疑道：“云门寺？我知道它，他们经常买我家的茶水点心。师尊您怎么会去那儿？”
师尊轻笑，“应友人之约罢了。倒是你，佛门五大宗之一说得那么轻巧。”
“得祖上荫庇而已。”女子口上谦虚，面上则露自豪。
“你说是就是吧。”师尊并不在此问题上过多纠缠，“此次前去，乃是友人托我照看一个孩子。”
侧室少女闻及此处，更是集中了心思，因为快说到她的事了。
“这说明师尊能力过人，深受信赖。”
女子此话并无过错，喑哑的言语却让少女觉得突兀，“前倨后恭，也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师尊没有回应女子，继续道：“这孩子自幼生长在云门，没接触什么同龄人。我恐其在黔明不适应，所以希望让她住在你那，方便有个照应。”
“恐弟子难担此大任。”女子抢白道。
“你且听我说完。”师尊道，“她是个女孩，礼法之事你不必担心。她在云门时也已习了日常家务，你也不必担心这些事务磨了时间。”
“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与其不是同辈，她有些事不会和我诉说。而你们年纪相近。”
话虽未说完，言下之意却已明显。女子听完心中苦笑，说，
“能有个师妹我当然高兴，关照师妹也是我的本分，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弟子有执事的职务要做，还有修炼需要分神。忙碌时可能连续数日不在家中，这点师尊您是知道的。我怕照顾不好师妹。”
师尊答道：“你说的有理。不过我早已有过此方面的考量。”
“招新过后我会减少你宗门事务，如此方便你修习，多出来的时间也可以照看师妹一二。”
“师尊，弟子还有……”女子欲言又止。
“俸禄照旧，你大可放心，该是你的我不会少你。”师尊打消了女子疑虑，“她是个很好的孩子，见面后，你会喜欢她的。”
说到这个份上，女子已得知了想要的答案，道：“弟子定不辱命。”
女子说话的声音如旧，侧室女子却听出几分轻快。
“善。你要记着，急于求成是修行的大忌。”师尊说完，转头对侧室方向道，“你过来。”
“是。”侧室少女起身应答，拨开珠帘行至堂前。
伴着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少女行至女子旁，站定，正视师尊的同时以余光打量身旁之人。
大致比自己高一个头，乌黑的鬓发挽成髻子盘在脑后。面容姣好，却因抿住的嘴唇面若冰霜。身着灰青色的衣裳，像是干活时穿的制式服装。至于鞋，则看不清了。
“这大致是个宜笑不宜忧的人。”少女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师尊对少女道：“这是你师姐，以后你就和她住一起。”
少女在听闻二人对话时心中已有分明，道，“多谢山主关怀，不过还是不要麻烦师姐的好，我可以照顾自己。”
“不必拘谨。我和你师父情同姊妹，把这当做云门便好。”师尊道。
“你师姐近来对修炼过于上心，反害了心病，分些心思反对她有利。此事休要再提。”
“居雁，快认识一下师妹。”
女子闻言，入目的是一个清秀的女孩：浅灰僧衣，头顶僧帽。双耳精致，面容娇巧。出落落似新发芙蓉，小荷才露尖尖角。
“见过师妹。师姐吴州云门云居雁，应该与师妹同乡。”
少女见木已成舟，亦转身作揖相应，
“日后劳烦云居师姐了。不过有一事师姐说的不对。”
云居雁回想方才言谈，心道并无大碍，定神言：“还请请师妹指教。”
“我与师姐并非同乡。”
“哦？是师姐臆测了，难道师妹出自韶州云门寺？”
“师姐这点没有说错，我确是从吴州来的。不过——”
“在下无父无母，云门弃徒，自然无乡。师姐叫我若耶便是。”
师尊听到此处，插入了二人谈话，“若耶你再胡说，小心掉了眉头。”
“才没有胡说。”若耶出声反驳。
云居雁开解道：“师妹安心，眉头还在。不过师妹方才也有一事说的不对。”
“师姐叫做云——居雁，而不是云居——雁。我姓云，不姓云居，居雁是我的名。”
若耶面色微红，“是我学艺不精了，多谢云居……云师姐指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