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寒暄完，师尊道：“今日就这样。居雁，若耶，你们先退下吧。”二人即应声，正准备离去时，师尊突然出声：“等等，我忘了一事。”
云居雁开口欲问，师尊已说出原委，
“若耶，既然到了黔明，你的僧帽便不用戴了。先拿给我，等你回云门时，我再还你。”
“我明白了。”
若耶闭目轻叹，并双手向上托起僧帽。霎时间青丝飞瀑般的洒落、铺散开来，盈盈似松间月光，遮住了动人的双耳。
她将僧帽折好，又从袖口取出二顶折叠规整的僧帽，行至师尊前。
“山主，都在这了。”
师尊结果，放在桌上书旁，“好，你去吧。”
行至门外，云居雁道：“师妹，我方才见你袖中取物，可是纳戒一类的法器？”
若耶点头，“正是。临行前二师父给我的，行李都在里面了。”
“这么说来，师妹已经炼气？”
“在云门时已经化气。故师父他们责我出寺，让我寻自己的道途。”
“这就是师妹来黔明的缘由？”
若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前方岔路，“师姐。”
“怎么了？”
“师父命我褪去僧衣，求法别处。”
云居雁亦驻足而立，等待若耶的后话。
“方才山主已收了我的僧帽，这僧衣日后也不可再穿，所以麻烦师姐为我寻些日常服饰。”
云居雁了然，道：“今日已经晚了，置办衣裳也来不及，师妹可以先穿我的凑合，等明日再考虑这个。”
“对了，师妹带了日常用具么？”
“洗漱用具有，但被子之类的没有。”
“正好我有新的，师妹可以先用着，若不习惯再换。这里往右走。”
说完，云居雁领头往右边的岔路行去。
“左边这条路是去学堂和修行场地的，过些时日师妹就每天都要去了。”
若耶看了眼路标，跟上云居雁，道：“扶风山可是学堂所在？”
“对。我们住的这边叫做桂苑，师妹喜欢桂花么？”
“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对我来说，桂花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吗？”云居雁轻笑，“我以前也不喜欢，但到了这，看着桂花，总想起云门，后来就慢慢喜欢上了。”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吴州桂花确实殊胜。”
“师妹学过诗词？”云居雁有些惊喜，“黔明四季如春，除了夏天，桂花每都有月开放。”
“二师父填词，我只学了些皮毛。”
云居雁走进山崖旁的一个亭子，道：“要在这看日落么？”
若耶下意识正欲拒绝，却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佛门弟子，“好。”
“师妹以前在山崖旁看过日落么？”
“云门寺虽在山上，但没有这般险峻之景。”
“这是黔明这的特色风光之一。还有猴儿，师妹日后有机会见到。”
“来时见过松鼠，猴儿没见到。”
“那是外界的猴儿怕人，黔明猴儿有灵，自然不会那般。”云居雁说到此处，一时笑了出来。
“怎么了？”若耶不解。
“等新弟子入宗，你就知道了。”
“是。”
言语之间，日已西斜。巨大的火球并不刺眼，散发出一种橘子般的黄，橙子般的红。
鸟鸣不知何时停的，四周也失了光明，只余下太阳，缓慢地、肃穆地贴近远处山尖，将树影、人影拉得极长，直到远处的更浓的黑暗里。
而后云霞几度变幻，红色、黄色，粉色，紫色，蓝色，终于变成浑然一体的灰色，被地上的灯火夺去光亮。
若耶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形容眼前风光，只重复吟道：“日颓青崦上，日颓青崦上……”
云居雁道：“怎么样，黔明有的可不止这些。”
若耶望向云居雁，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嘴角上扬，酒窝微陷，眉目含情。
若耶也抿嘴微笑，默而不语。
又走了一刻钟，天已完全暗了下来。借着月光与灯光，若耶打量着云居雁的住所。
是呈现出“匚”字形的三间小木屋，中间的庭院偏右种着香樟，树旁有一方石桌与四个石椅。更左边的贴近篱笆的地方，有些兰草、鸢尾，以及些许叫不出名的花草。
云居雁推开中堂房门，道：“快进来吧。”
待若耶进门，居雁推开左边的侧房，“以前有人与我同住，后来她搬走了，这里便空着。师妹你就住这吧。被褥等下我给你拿来。”
“旁边这间是我的，有事就敲门就行。堂屋右边是书房，但我有执事的职务，一般不会用它。师妹自便即可，纸用完了和我说声，书不弄坏就好。”
“出门左边是厨房，中午我不回来，师妹可以去宗门的食堂，明天我带你熟悉路径。至于早晚我会做饭。”
“对了，师妹你会做饭么？”
若耶面露窘色，答道：“在云门寺时，我不负责这方面的事物，不过我会打扫房间庭院。”
云居雁说：“好，那日后打扫的事务就交给师妹了。我平时是用清洁术法的，但灵力控制不均，总留下些灰尘。”
若耶听完更为窘迫，术法运用再怎么粗糙，也是比人力好些的，至少在人够不到的狭小处是如此。
云居雁则继续介绍着，“出门右边是静室，师妹可以在里面修炼。盥洗什么的，也是在那边。”
“多谢师姐，我已经记下了。”若耶说道。
“那好，你先整理行李吧。我去拿被褥衣裳。”云居雁说完转身离去。
若耶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摆了简单的用具：床、衣柜、以及一个梳妆台。
她打开衣柜，里面干净得如刚打扫过一般，原来内壁上刻着清洁阵法，“这下我能做的不更少了？”
感慨完，若耶取出另两套僧衣，郑重置于衣柜底。又行至妆镜桌前椅子上盘坐，摆好铜镜木梳，这是她身上唯一不合戒律的物品。
抚摸着铜镜背面真子飞霜的花纹，若耶下意识数息：
“呼，吸，呼，吸……一，二，三，四，五……八，九，十。”
“十，九，八，……一。”
“一，二，三……”
云居雁来时见若耶气息平稳，盘膝而坐。便知她已经入定，将被褥衣裳放在床上即掩门而去，叹道：
“真不愧是佛家出身……”
